有个小女孩从茅草屋里跑了出来,兴冲冲地扑到汉子身上,见有外人,她方才不好意思地缩到了汉子的腿后,却还是探出头,一手牵着汉子的大手,一手含在嘴里,咬着手指偷眼打量他们。
“你快进去!同你说过几回了,不要随便出来!”
汉子的脸色十分不好,他忙推了小姑娘一把,在将她搡进屋里之后,他方才警惕地环绕了四周一圈,拉着自己的老父亲进了门,低低地对他们说了一声“进来”,方才退进屋内。
白飞鸿几人交换了一个眼神,默默走进这间破败的茅草屋里。
“你们想打听那婚礼的事?”
门刚一关上,汉子便开门见山问道。
“是。”
由于先前是白飞鸿打开了这汉子的戒心,便也还是由她来问话。他们刚一进到这钱家村,荆通与张真人便不见了踪影。用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他们先去调查遇害剑阁弟子最后传来影像的地方,问话的事情就交给他们了——这也是入世修行的一环。
白飞鸿顿了顿,将自己所发觉的疑点一一说出。
“嫁娶乃是红喜事,也是一件大事,怎么不见村里摆酒庆贺,这些送嫁之人面上也不见喜色?若说是女儿远嫁不舍,爹娘觉得心疼,哭一哭也是常事,只是这新娘的父母,怎么会是那样一副神色?”
“你问为什么?”
汉子冷笑一声,面上苦涩之意更重,他抬起手来,摩挲了一下正赖在他腿边不走的小女儿的脑袋,眼底的阴影浓得化不开。
“知道自己的女儿要去送死,做爹娘的能不是那副样子才奇怪了。”
“送死?”白飞鸿也皱起眉头来,“为什么会是送死?能详细说一说吗?”
“你也留意到这场婚礼,没有来迎亲的新郎官吧?”汉子咬紧牙关,齿间发出格格声来,“那根本不是嫁人,是送新娘给河伯!”
众人闻言,皆是一惊。
“河伯?”这一回先开口的却是云梦泽,“这里居然还有河伯?”
白飞鸿明白他的意思。
常晏晏却不甚明了,她拉了拉白飞鸿的衣袖,小声问了一句“怎么回事?”
白飞鸿也小声地回答了她。
“无论河伯、雨师、风神还是雷公,都已经消亡了。”她告诉了常晏晏那个秘密,“他们也是神鸟圣兽,数千年前便已经都不在了。”
“也就是说……”常晏晏神色也随之一凛,“这所谓的‘河伯’很可能是假的了?”
“这‘河伯’应当就是我们要寻的魔修。”
白飞鸿缓缓一颔首。
而那边,他们的对话仍然在继续。
汉子听了云梦泽的话,竟也不恼,他只瞅了这少年一眼,便苦笑着点了点头。
“我也没想到,这天底下居然真的有河伯。我还以为那些故事都是老人们编来哄小孩子睡觉的。”
说到这里,他又摸了摸女儿的头,眼底黯淡之色更重。
“也不知道我们祖上是造了什么孽,才把那么一尊大神给招了来。又要供奉,又要活祭,又要送新娘过去。一个不够,十个,二十个,三十个也不够。家里有女儿的人家,谁不是愁白了头?稍微有点钱的,都忙着带女儿逃出去,逃不出去的,逃不了的,就只能生生在这村里耗着。”
这刚强至极的汉子脸上,竟突然滚下一行泪来,他匆忙背过身去,用古铜色的大手抹掉自己的眼泪,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抽噎出声,只是上下滚动的喉结,还是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那小姑娘见自己父亲如此伤心,虽然年纪还小,却也很懂事地贴过去,抬手拍拍他的后背,试图安慰于他。
“你不离开这里,是为了这位老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