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少轩叹了口气,从茶几文件夹上抽了一张纸出来。
“你来招惹我们也比招惹年年安全啊。你知道以前得罪年年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尹少轩温柔一笑,慢慢对折了手上的纸:“就是这样。”然后猛地一撕,那“刺啦”的一声,听在许乐文耳朵里,仿佛撕裂的不是纸,而是他的身体。
许乐文满眼恐惧,抖如筛糠。
“到梦荫去,那里会教你怎么好好做人的,嗯。”
尹少轩拍拍花花绿绿的裤子,在许乐文瞪大的瞳孔中轻松晃出了门。
在从门外进来的两个黑衣男人抓住他双手把他扛出去时,许乐文空白的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完了……
☆、
宋嘉年又失眠了。
他躺在病床上瞪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他一整天都病恹恹的拒绝其他人探视,医生过来询问病情也是蔫蔫的。他窝被窝里想了很久,宋晗昱今天上午跟他说的那些话就像是电话答录机里的留言一遍又一遍在他耳边回放。
“你已经二十四岁了,宋嘉年,你以为还是高中那会儿吗。”
……………………
“如果没有我们给你料理学校的事,你是不是准备什么也不做,就让谣言越传越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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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以为这么几年你见识的人和事多了能有点长进,没想到还是原地踏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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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了爸妈,没有我和褚文山他们,没有这个姓氏带来的权利,你还能做什么?你敢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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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什么时候才能真的像个成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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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嘉年深深闭上了眼睛,他整颗脑袋因为这些话冒出来了太多东西,已经忘记的,还铭刻着的,正在发生着的,很多很多。
他想着他十二岁来到这个城市,就像闯入大观园的刘姥姥,然后他便在这个干燥大风沙,每天都熙熙攘攘的城市生活了十二年。十二年,经历巨变,从懵懂孩童成长为奔三大男人。在这十二年里,他很少离开,偶尔出境都是假期跟着父母去旅游,然后就是司机带着回云南老家看阿姆和阿哥,后来宋家出钱让阿哥在乡镇里盘了店面做点小生意,买了房子,宋嘉年再去探望的时候,阿姆便叫他以后不要常走动了,学习要紧。
他不知道阿姆为什么要这么说,只感觉阿姆越来越陌生了,阿哥的面貌也渐渐让他认不得。那之后他越发不喜欢出门。
他在北京读面积宽广,学生人数却稀少的贵族初中。他用了一整个暑假的时间苦读,终于直接越过初三跳级上高一,和宋晗昱一起读高中,然后认识了褚文山一群人,虽然认识初期被排斥被欺负得很惨,但最后他们还是混在了一起,那之后他便不再需要交其他朋友了。
京城真正上流社会的圈子太小了,小到一有点风吹草动所有人都能在当天茶余饭后拿来当谈资。而宋嘉年却是生活在比这个小圈子更小的圈子里。下面的人高攀不起,同等级的早被宋晗昱等人筛选在外。在他的生活里,熟悉的只有父母,哥哥们,佣人。他不参加学校社团,不和任何陌生人拉帮结派,也从来不会吵着要去圈外的世界。在他看来,有这么多人已经足够了。他上学,只是想和哥哥们一起去学校而已。他想念财会是因为想做宋晗昱的助力,他去读q大建筑是因为宋晗昱想让他去,只是没想到念着念着却是真念出了兴趣和感情。
宋嘉年细细想着他的人生轨迹。
初中两年初来乍到不敢迈出一步,高中三年正式确立生活圈,而大学的七年,他忙着打工忙着繁重的专业课忙着挤时间看财会书籍忙着宋梅读大学那些零零碎碎的事,他哪有时间拓宽交际,最多认识了一起住的几个室友。
京城很大,但是宋嘉年的京城却小的可怜。而正因为小,所以相安无事。
这么多年来,除了高中时期发生过不好的事,其他时候他活得实在太过如意太过顺畅。有麻烦了,找哥哥,哥哥们解决不了找爸妈,没有什么解决不了。他根本就不需要担心学习之外的事。所有人都在他背后为他保驾护航,他渐渐已经习惯这种一帆风顺。
他学习成绩很好,但很多人情世故都不懂,因为父母宽大的翅膀让他不需要懂。
他一直都觉得自己在努力长大,努力做一个独立的人,也想努力让周围的人满意。但,他其实一直都没有摆脱心底里对父母,对哥哥们的依赖。他知道受委屈了,打个电话就会有人来安慰他,受伤了,有人关心他帮他收拾烂摊子,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进酒吧喝酒,喝醉了和陌生混混打架斗殴。他对于项目失败耿耿于怀,怪罪这个怪罪那个,给陆绍元摆脸色,不耐哥哥们在病房外面吵吵嚷嚷。
因为这是京城啊,有宋家,有宋梁瀚先生和齐女士,有宋晗昱,有褚文山,有太多为他消灾解惑的人了。
宋晗昱说的没错,在大学里混了这么多年,他真的一点长进都没有。
宋嘉年不禁露出一抹苦笑,长长叹一口气。
或许,真的是时候离开庇佑的羽翼了,继续呆在京城,他可能一辈子都长不大。
但是他又该怎么跟爸妈开这个口?怎么悄悄离开这个城市?他又能去哪?
宋嘉年慢慢睁开了眼睛,褐色的眼瞳平静如水,淹没了一切暗涌激流。
作者有话要说:
☆、
何琛学在接到宋嘉年的电话时正在和手头项目的业主见面详谈相关事宜,宋晗昱就坐在他面前,身边带的财务总监相当能说会道,已经暗地里噎了他好几下。他们在一家日本料理店吃饭,用的包厢很大,甚至还有阳台,能从室内看到院子里假山流水,青竹红花,意境颇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