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了几个月,才攒够了钱给所有哥哥们买礼物,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多少是心意。通了联系,又听了好多教训的话。却没有要回北京的意思。他们都拗不过他,只好放他在上海闯。
他在上建国际学到最多的不是画图技巧,也不是设计理念,而是职场潜规则。他在这十五个月里的成长,甚至要比前二十四年来得多得多。很多天真的想法都在一个个黑幕里被碾得粉碎。他也要变得圆滑,变得处变不惊。阿谀奉承也好,送礼送钱也好,被压着只能画剖面图也好,熬出头也就行了。但是,唯独设计被偷这件事,是他绝对无法忍让的。他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和上建国际撕破了脸。辗转去了grdt。跟在崔华安手底下学了一段时间,便被放出来独自主持项目。
他在grdt是出了名的加班狂魔,又有千手观音的外号,因为他画图非常快,并且准确,不管是电脑绘图还是手绘都迅猛得很,大家纷纷说他是长了千只手,根本不是人啊。
他渐渐在上海的建筑界出名,不仅仅因为那副让人过目不忘的英俊脸庞,更是因为他年纪轻轻就开始代表grdt进行小型高楼的投标,成果非常喜人。出来的设计就连大师也赞叹现在的后辈很有思想。他太年轻了,对于建筑师来说,在无数招标会的现场,几乎看不到和他平辈的人。而他总是穿着那身黑西装,对着那些比他大五岁十岁二十岁的人微微一笑,笑斩一干手下败将。
如果说他现在还缺点什么,大概就是缺个拿奖的机会,以及世界瞩目的国际大标了。
这次的苏州国际机场t3航站楼只是一个契机,让他拿捏做超大型面积建筑时该注意哪些地方。
一晃,居然就这么过去了五年。宋嘉年实在不得不感叹,时间真的不等人。
这些年来,他从没回过家去,但时常给宋晗昱打电话,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听听宋晗昱的声音,那些苦啊累啊委屈啊就通通消失了。有时候听到电话那边传来唱戏的声音,他就会特别兴奋地问宋晗昱看的是什么段子。他小时候住在山沟沟里,没什么娱乐活动,最新奇的就要数过年过节到集市上去看戏了。虽然听不懂咿咿呀呀在唱什么,但就觉得热闹喜庆,打心眼里喜欢。上学的时候常到剧院去听,也会去茶楼,到了上海就没那兴致和时间了。
但是还不够,他做得还不够好,还不够多。至少现在,还没到回去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
☆、
这项目才刚刚开始,庆功宴就喝得无比之high,也不知道等到那航站楼竣工之后,崔华安还会不会这么大手笔地请他们全体人员欢快一把了。先给女同志们招了出租车送回家,然后抓新人男壮丁把喝得七晕八素的上司老板打包回去。宋嘉年就一个人拎着大衣外套走出了酒吧。
十一月的天,到处都在刮冷风,是透骨的冷。宋嘉年却觉得浑身都在发热,尤其是脸,烫得厉害,跟火烧似的。
他早就酒功大成,不再是以前那种三杯倒的酒量了。今天晚上他喝得不少,虽然不至于连路都看不清,但多少还是有点醉意的。身边忽然停了一辆车,汽油味顺着风飘过来,宋嘉年闻不得那种味道,一闻就会想吐,以前追公交车没少受罪。他肚子正翻江倒海呢,这味道一来他就忍不住了,蹲街边开始大吐特吐,吐了那车子一轮胎的污物。
这一吐,酒精的后劲就上来了,只觉得越吐越觉得脑袋昏沉,看不清东西。
他模糊听到车门打开的身影,有人递了一瓶水给他,还有手帕。
“怎么又喝这么多酒。”
“对不起。”
宋嘉年觉得自己一定是喝晕了,不然怎么能幻听到宋晗昱的声音,他下意识地说抱歉。他拧开矿泉水的瓶盖淋湿手帕给脸降温,又漱了漱口,终于感觉好了点。
“上车,我送你回去。”
“不,不用,我自己能回去。”宋嘉年拍开那只拉自己胳膊的手,抱住隐隐作痛的脑袋,蹲在地上不肯起来。
“撒什么娇,还不快点起来。”
“我头疼。”
“那就更应该回家。”
“嗯……回家……不要回家……”宋嘉年小声喃喃道,抬起头来看站在他身边的男人,逆着光,更加辨别不清面目,但又总觉得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昱哥儿?”
“嗯,快上车。”
宋嘉年晕晕乎乎地被人拉起来,塞进车里,只觉得一股暖洋洋的气流扑面而来,他靠在一个温暖的身子上,眼皮直打架。
“哥……哥?”
“嗯。”
“不要回家……好困啊,我睡一会儿……到家了,到家了叫我……”
“睡吧。”
………………
宋嘉年这一觉醒来,首先看到的是一面很熟悉的天花板,然后就是宿醉的头疼。他揉了揉脑袋从床上爬起来,披了外套出去,挂在客厅墙壁上的巨大装饰钟显示现在是北京时间九点二十一分。
怎么回事,昨天他明明是一个人出了酒吧大门,是谁送他回来的?
“醒了?”坐客厅沙发上的人见他出来,说了一句。
“嗯。”宋嘉年轻声回应着,拿了杯子去厨房倒水喝。喝完水回卫生间刷牙洗漱。
“你今天不用上班吗,睡这么晚。”
“不用,放一天假,明天去苏州出差。”
“又出差啊,三天两头往外面跑。不过苏州也不远,你就算想晚上回来睡觉也成。”
“阿鸣,昨天是我同事送我回来的吗?”宋嘉年嘴里插了根牙刷从卫生间探出头来。他不怎么记得喝醉酒之后的事了,只知道好像碰到了昱哥儿。不过这应该不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