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其实没几个人,但邓林卓非说这是小资阶级高雅爱好,一副非常懂行的样子,江稚茵在一边笑说他就会吹牛逼。
陈雨婕拎着一个进货单看,江稚茵凑到她跟前好奇地问她那是什么,陈雨婕点了点纸面,哀叹道:“家里小店的进货单,我爸前阵子踩梯子的时候摔了一脚,骨折住院了,我妈现在在医院照看他,店里的事得我多帮着看一下了。”
江稚茵点几下头,特别关心地说:“那你也得多注意身体啊,平时在学校就忙前忙后的。”
陈雨婕笑一下回答:“定期检查一直在做,现在我身体挺好的,家里现在就为我爸骨折的事忙前忙后,就我稍微空闲一点,搭把手看一下店里进货的事,也不是很麻烦。”
马世聪痴痴傻傻的什么也没听懂,只跟着动画片里一起傻乐,邓林卓连输几场有些不顺心,摆摆手说自己要休息一下,跑来江稚茵旁边坐下,张口就开始吐槽闻祈的“恶行”。
陈雨婕就松了挽住她的手,然后继续填着进货单。
场地里人声寥寥,邓林卓特别生气地吐槽:“哥儿也真是的,仗着自己以前经常泡台球馆,现在把我虐得体无完肤的。”
江稚茵其实没大听进去,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嘴上倒是回得快:“他还会打台球?”
说到这个,邓林卓又开始满嘴跑火车了,其实他心里还是挺佩服闻祈的,把闻祈说得什么都会:
“当然了,他高一那年吧,那时候他也不上课,我们那高中旁边的街机都是他一个人打通的,那积分现在还排第一。那时候哥儿白天就去网吧打游戏虐渣,晚上就在泡在台球馆里,偶尔搭一件衣服在脑袋上就躺在长椅上睡过去了,老板还得给我打电话让我把人领回去。”
他描述得绘声绘色的:“我当时一来,嚯,好多姐姐想请他喝酒,他从椅子上起来就走了。”
“但是她们不知道哥儿最讨厌酒了,街上碰到个喝酒的人他都嫌恶得要躲三尺远,当时我想带他回车库呢,结果他睁眼一闻到那开了盖的酒味儿,当即就吐了。”
这段恶心的记忆至今让邓林卓记忆犹新,因为闻祈当时尽往他身上吐了。
江稚茵捕捉到几个关键字眼,后知后觉地眨动眼睛,看着眼前正慢条斯理往台球杆上擦巧粉的闻祈。
“他闻到酒味儿就吐了?”
那他之前是怎么三番四次的把酒咽进肚子里的?
在她生日那天,在她拎着小龙虾和酒跟他确定了关系的那天,闻祈都喝了酒。
也都吻了她。
邓林卓跟她说的这些事都是江稚茵闻所未闻的。
耳边邓林卓的声音仍在喋喋不休,甫一抬眼间,江稚茵看见斜倚在台球桌旁的闻祈,室内忽明忽暗的灯光笼罩着他周身,整个人仿佛都罩上一层毛茸茸的光亮。
他总是惯常沉默,情绪不喜外露,偶尔展露的笑意也显得虚伪。
这么想着,江稚茵把视线投往前方,看见闻祈已经搁下了球杆,用三角框框住十六个球,表情寡淡,最近时常出神。
金鱼
“闻祈以前还经常打游戏?他高一为什么不上课?”江稚茵问起,邓林卓一下子噤了声,显得有些慌张起来。
“……这个啊。”邓林卓眼睛往台球桌那边瞟了瞟,因为自己一时嘴瓢而懊悔不已,“那段时间哥儿的……耳朵?对的,耳朵特别不好,助听器坏了听不见,然后就没去,在家歇了一段时间。”
因为知道江稚茵跟闻祈现在感情正好,他绝不可能因为自己一时嘴快让两个人之间有隔阂,于是邓林卓总是想着尽力隐瞒:“哥儿一直都很上进勤奋的,一边上学一边做兼职,就是为了攒点老婆本。”
像是自己也词穷起来,邓林卓不知道要如何跟江稚茵证明,最后只能无比粗暴地道:“总之我跟你打保票,哥儿肯定是个好人,肯定会对你非常非常非常好,这点你不用担心。”
他一连讲了好几个“非常”,其实江稚茵本来也没担心过这样的事情,但还是会不由自主地对重逢之前闻祈的样子感到好奇。
是不是像后来一样,依然留着有些戳眼睛的头发,依然不怎么搭理人,被叫做“怪咖”。
没遇到自己以前的闻祈,究竟是什么样的?
这个念头刚从脑子里陡然冒出来,擦完巧粉的闻祈就缓步移到休息区这边,顺手拿走了江稚茵搁在桌子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拧开瓶盖小口抿进嘴里,侧目安静看着邓林卓,语调幽幽:“你在跟她说什么?”
邓林卓僵硬地笑笑,声音像卡壳的子弹一样一个挨一个往外蹦:“没有说什么啊……就纯瞎聊,说你努力挣老婆本,是个可靠值得托付的人。”
闻祈翘了一下唇角,明显没信,把暗含警告的视线从邓林卓身上撤离,又闲闲饮下一口水。
人生活的圈层有时候就像固定了一样,什么样的阶级就会遇见什么样的同伴,承担什么样的苦难与盛大。
江稚茵就像是活在一个万花筒里,睁眼闭眼,看见的都是别人或绚烂或糜烂,但都相似到可怕的人生。
晚上她跟闻祈提起白天的事情,把冷气调低,整个人窝进被子里,下巴戳着软软的空调被,惬意地眯起眼睛,如往常一般在睡前说几句闲话:“邓林卓说你以前在台球馆兼职过。”
闻祈的脊背突然僵直一瞬,表情也没那么自然,稍显刻意道:“以前需要钱,当时给我开的时薪不错,通常又是晚上值班,不会耽误课程,所以去做了一段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