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露华茫然道:“可从前也没听说他有儿子失散的啊”高黎容朝她挤眉弄眼,“这你就不懂了吧,说是失散,不过是个场面上的托辞,那八成是白连时在外面的私生子。”果然男人都是三心二意的,亏的她从前还以为白连时是多守身如玉的人呢,云露华对他的印象又低了一层。陆渊回来时,见着多了好几箱衣裳,问过是谁送的以后,二话不说将那些都锁到库房去了。云露华急得跳脚,“放库房要发霉了,我这儿能放下。”陆渊漠然道:“你衣裳够多了,就算一天换一件,一年都穿不完,那些暂时用不着,等过几年用得着了,再放出来。”云露华说不行,“都是时兴的款式,你放几年我再穿出去,到时候叫人笑话。”于是没几天,她又收到几箱衣新衣裳新首饰。可云露华颦眉道:“你费这个钱做什么,刚迁了新宅,处处都要用钱的地方,你一年多少俸禄,能够这样挥霍?”她这样斤斤计较的样子很有过日子的感觉,充满了烟火气。陆渊轻笑道:“你担心这个做什么,你负责花钱,我负责赚钱就是了。”云露华撇了撇嘴,之前花销无度,那是因为大部分支出都是从安乐侯府的公账上支,不是自己的钱花起来不心疼,可劲儿的造作。但眼下不同了,虽然她爱那些好看的衣裳首饰,可看着钱拨出去,心里总是肉疼。得亏她前半生都没怎么为钱发过愁,不然一定会养成抠抠搜搜的习惯,那多不大方。不过衣裳都买了,那也不能退了,钱不钱且另说,当下高兴才是正事。她对镜一件件比划起衣裳来,陆渊坐在后面看她,突然道:“过几日陪我回一趟范阳吧。”范阳?云露华怔了一下,随即反应回来,“你是要去卢家吗,可之前不是说,卢家不愿你登门?”说起来也着实可怜,分明是嫡亲的血脉,但偏不让上门,也不知曾经有过什么深仇大恨,能让卢家把自己的亲孙子拒之门外。陆渊摇着头,“这些日子我也想清楚了,有些事情必须得去做,总不能逃避一辈子,因果都是自己种下的。”这是想通了,云露华坐下来看他,“成啊,范阳山水不错,玩一趟也没什么,就是你得先告诉我,你和卢家到底结下了什么仇。”陆卢氏死得早,这亲外祖家原该多多照顾这位可怜的外孙,若有卢家扶持,这些年陆渊的日子也不至于那么难过。陆渊沉默了好大一会儿,才长吁一口气,“这事,还要从我娘说起。”范阳卢氏,几百年享誉盛名的世家,以闺门之礼得大晟各族推崇,世人皆以得娶卢氏女为荣,正因如此,卢家对于女儿的教养,比男子更为苛刻。她们从一出生开始,就备受瞩目,除了要学男子的四书五经,女子的琴棋书画,对于礼教这一块,简直比皇室公主们还要严厉。食无声,行无风,寝端正,言谨慎。《女诫》,《内训》,《女论语》,《女范捷录》更是需倒背如流。事夫卑柔,事公婆勤孝,事舅姑端爱,妇德,母仪,慈幼,睦亲,逮下,尊圣训而修身,持中馈而励俭。在重重枷锁下,她们活成了一个个世人口中的模板,或许是荣耀,也或许是悲哀。陆卢氏十五岁嫁入安乐侯府,一板一眼守着规矩,甚至未生育便先养了来历不明的庶子,无人不赞她的贤良方正,却无人懂她心中之苦。她知道陆洺娘亲的存在,也在自己入门三年后无所出时张罗着给夫君纳妾,安乐侯为人刚愎,自以为是,既无琴瑟和鸣的柔情,也无相濡以沫的敬重。陆卢氏却不得不守着这个家,不得妄言,不得妒恨,不得不满,不得轻慢。只因她是卢氏女。但是谁规定人生下来就要守着一个身份,熬着过一辈子呢,她除了是卢氏女,她还是她自己。那一点滋生出来的不满,在她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诞下陆渊后,愈发强烈,她本就有先天的弱症,为了堵住悠悠之口,为了有一个嫡出的孩子,她只能选择这条路。可即便这样,拖着病体还需要操持着大大小小的家事,若有疏忽之处,便是卢氏没教好女儿。她这辈子都被世人观念和卢氏牵着走,唯一顺心如意的一次,就是在病倒后,哀求陆渊偷偷将药倒掉。陆卢氏有两个严看她的妈妈随嫁而来,她们的任务只有一个,那就是时时刻刻看着陆卢氏,不得让她做出一点不属于卢氏女的言行举止。包括病了要吃药,吃完药病好了她才能继续做卢氏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