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人都有各人的心思,唯独安乐侯气急败坏,他是真没想到陆渊敢分家,这么些年陆渊和祁王之间的来往他都看在眼里,但孩子就是孩子,哪里会明白其中利弊,以为有一腔热血,就能翻天掀地,大展拳脚,到最后摔得鼻青脸肿,还不得他这个当爹的来收拾烂摊子。这几年虽然祁王也渐渐能挡事了,看上去好像可以与之分庭抗礼,但祁王多年轻,哪儿有瑞王的盘根错节,即便是有,他们陆家既然已经择一主,就不可能再弃之另投,背信弃义,这是自古以来的规矩。他该做的,就是尽全力辅佐。但和陆渊彻底陌路,却是不可能的。“你还知道自己姓什么吗,养你这么大,你就没真心实意听过我的话,叫你往东,从来你都是往西,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爹!”陆渊直起身子来,云露华趴在窗前,看到他眼中的一抹冷色,“那儿斗胆问问爹,这么多年,有没有一次问过儿的想法?”安乐侯一愣,“你需要什么想法,你是我的儿子,难道为父的还能害你不成。”话已至此,也没有什么好说的,陆渊又朝他拜过一礼,便转身继续帮着收拾。陆洺蹒跚着脚步,上前想拉陆渊的袖子,“三弟,你别这样,爹也是为了你好,咱们做儿子的,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忤逆自己的父亲,这可是大不孝啊!”陆洺看上去在劝,其实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在将矛盾推向更深处,甚至直接在陆渊头上扣了一顶不孝的大帽子。对于他这位庶兄,陆渊曾经是真真正正爱戴过,尊敬过,从没有因为嫡庶之分,轻慢于他,但时至今日,憎恨也提不上,更多的是一片冰冷。陆渊睨人一眼,“大哥,我劝你就此收手,不然我会新仇旧恨跟你一起算。”新仇是上回毒蛇一事,但旧恨是什么,二人之间究竟还有什么纠葛,云露华撑着下巴仰头望天在想。陆洺讪讪道:“三弟,你这是什么话,我怎么都听不明白。”陆渊没精力和他打哈哈,安乐侯连道几个好,脸色铁青,拂袖而去。他一走,乌泱泱一堆人都跟着他走了,然后彻底安静下来。东西并不算少,光衣裳就有数十个大箱笼,里头一大半都是云露华的,再者就是陆渊书房里的一堆古籍书画,还有两个孩子的东西,一共七八辆马车,都还有一些没带走。到了新宅子,又是一通忙碌,该清扫的清扫,置办的置办,还得找人牙子买家仆,一个个筛选,一连好几日,云露华吃饭都是赶着的。期间不少人都来贺乔迁之喜,康宁从宫中带了一堆古玩家具,云旭华专门找了十几个好身手的家仆。高黎容则不同,搬来几箱衣裳首饰,说是要给小娘子打扮的。这可太贴心了,没有哪个女人嫌自己衣裳首饰多的,云露华喜滋滋全收下了。但他神情有些恹恹,瞧上去精神不太好,咬着唇抬起一双水汪汪的大眼,“小小娘子,我要成亲了”云露华替他拍手叫好,“那可太好了,是那位京兆尹家的小姐吧,上回见过了,和你很配,听说你俩还是打小一起长大的,以后一定会恩爱非常,白头到老的。”高黎容手捂着脸,“你都不为我伤心,我太难过了。”云露华奇怪道:“干嘛要伤心,人生三大喜事,无非是他乡遇故知,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前两个你应该是没戏了,但你占了最大的那一个呀,多好的事,高兴点。”高黎容苦着脸,“小娘子果然瞧不上我,我怎么就不能有金榜题名时了。”云露华有些为难,“照你的学问,恐怕要费一番曲折。”费了也考不上,不过实话太伤人,她换了个说法,“不过不要紧啊,你家不是有钱吗,升官无非为发财,你都有钱了,官不官的无所谓,当官还动不动有掉脑袋的风险,你这样多好,旁人还羡慕不来呢!”高黎容勉强点头,确实有几分道理,反正祖父早说了他不是当官的料。但心里还是难受的慌,一想到往后余生都得对着许青萝,他就莫名打颤,感觉自己像是一个送入虎口的小羊羔。不能再想了,再想下去他怕自己要先逃亲,遂和她拉起家常来。“哎,你知道么,那白大学士新认了个儿子,说是失散多年,如今找回来了,正带他四处走动,大有扶持之意呢!”云露华咦了一声,“那白缙呢?”高黎容边嗑瓜子边道:“嗐!他尚了公主,往后也只能当个富贵闲人,白连时做到那个位置上不容易,总该为白家多谋一条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