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酸了。”沈凌志翻过身,侧卧着看彭靖。两个人的目光在黑暗里相撞,彭靖慌得想躲,明明黑得什么也看不清,但他就是想躲,脑袋里乱成一团,眼角余光瞥见蚊香的一点橙色星火,心里那股怪异感觉更明显了。沈凌志伸手环住他的手腕,用力把他拽倒在床上,彭靖吓了一跳,感觉到沈凌志呼吸出的热气就在面前,他更加不敢动了。好在沈凌志往后退了点,他也困了,拍了拍彭靖的手,声音低沉。“睡吧。”啤酒·九他们是同一天拿到自己的第一份工资的。晚上两个人洗完澡坐在床上就开始数钱,彭靖把八张红色一百翻来覆去数了好几遍,看到沈凌志面前整整齐齐放了十张大红钞票,又真心实意地为他高兴起来。“你比我还多两百呢,”彭靖把钱重新装进那个土黄色的信封里,又用手指仔仔细细捻了一遍才放到枕头下藏着,“看来我还要更努力才行。”沈凌志刚把钱重新拢好,转头看一眼彭靖,彭靖正盘着腿坐在床里边,双手搭在细瘦的脚踝上,笑嘻嘻的。他又从十张里抽了一张递给彭靖,努努嘴:“给你,这样我们就都是九百了。”彭靖吓了一跳,又不敢伸手去接。他听沈凌志说过,他在便利店里站一个小时才四块多一毛,一百块差不多就是二十五个小时,把一百块递在他面前,彭靖总觉得沈凌志手里捧着的不是一张纸币,是二十五个小时。那就更贵重了,不能收。彭靖把钱推回去,一本正经:“这是你辛辛苦苦才赚来的钱,我不要。”在一起住了这么久,沈凌志大概也摸清了彭靖的脾气,虽说人看着瘦小,但决定的事就咬紧了要做,比如坚决不让沈凌志晚上不穿上衣睡觉,因为这件事他们还小吵了一会,沈凌志嘴笨,说不过彭靖,最后只能老老实实捡起刚脱下的背心套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彭靖睡,可晚上睡到一半,彭靖又一个劲地蹭他,沈凌志只好转过身去,小心地把人的脑袋抬到自己的胳膊上。他拿彭靖没有办法,在大部分时候。沈凌志下床把灯关了,又认真检查了一次阳台的那扇破旧木门有没有关紧,之前有一次他忘记关紧,结果晚上飞进了不少蚊子,早上起来彭靖把脖子抓得通红一片,沈凌志又愧疚又心疼。夏天除了闷热和蚊子,其他的都很好。距离他们俩六月初出狱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小县城彻底进入了盛夏,太阳整日整日地挂在天上,用白光扫射了整座城市,热气只分为少和多,不存在消失这件事。每天早上起床后沈凌志都有点厌烦呼吸这件必备之事,因为房子实在是太小,空气流通不畅,整间屋子的空气都像是黏稠的油漆,缓慢地凝固,沈凌志只要轻轻抽动鼻子就能感觉到肺部灌满了沉重的热腾腾的空气,连带着整个人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像被堵住了,几分钟之后他和彭靖都会大量的出汗,一直到拉开房门。房门外是因为梅雨季节而散发出隐约霉味的楼梯间,和房内比起来实在是过于明显的凉爽,但出了巷子,就更热了。这种热不是干涩的热,它让人觉得又湿又闷。沈凌志和彭靖一直走到他们曾经去过的那个广场才会分开,他会拐进一条相对老旧的马路,路旁种了不少的梧桐,这些拥有着茂密树叶的梧桐在清晨日光下往柏油马路上投射了层层叠叠的阴影,一些光点随着树叶的摇晃而在马路上灵活地跳动,沈凌志觉得这是整个县城最凉快的一条路,就连出来活动的人都多了不少,穿着单薄棉布衣服的老人手里拿着一把宽大老旧的蒲扇,说着沈凌志听不懂的方言,在树下闲聊。这些普通日常的夏天元素让沈凌志真真切切感受到自己确实在异乡认真且简单地生活着,就算这是一个只剩下无边无际闷热的夏天,沈凌志也觉得好过在监狱里穿着囚服听狱警们枯燥乏味的陈旧说辞。本来因为闷热夏天便利店的客人就少,等到了昏昏欲睡的午后,几乎就不见客人了。便利店里的空调嗡嗡作响,配着外边时有时无的蝉叫,沈凌志揉着眼睛,努力不让自己睡过去。门口的门铃响了一下,有人钻进来,从冷柜里拿了好几根冰棒。沈凌志扫条形码的时候突然被手里冒着冷气的东西给弄得意识清明了不少。他突然想给彭靖买冰棒吃。彭靖那么怕热,如果能吃这种甜丝丝的冰物品,肯定会舒服不少。沈凌志不困了。他开始想一些终于有可能落实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