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体稍好后,晋铮爱上了每天去镇上的码头坐坐,看着来来往往的船只,心里是平静的。没有期待,却也不寂寞。渝伦,他一直在他心里呢,从没有离开过。淑惠有时候也陪着他,看着晋铮凝神微笑的脸,常常不自觉的泪流满面。只到有一天,一个恍如隔世的声音石破天惊般惊醒了晋铮的思绪:“晋铮!”金晋铮浑身剧震,纤瘦的身子忍不住的颤抖着,并不敢回过头。“晋铮!”恍如在梦中的熟悉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添了些难以抑制的激动。身边的淑惠呆呆的看着晋铮背后,喃喃道:“渝伦哥……”晋铮呼吸一窒,慢慢转过身来,痴了眼,怔了心:不远处的码头上,裂开嘴笑的一片灿烂的渝伦,天神般的站在那里。虽然浑身看着那么的狼狈,但他周边发出的光芒,却刺痛了晋铮的眼。眼泪毫无预兆的奔涌而出,渝伦啊……―――――完――――番外——平凡生活来上海已经半个多月了。那日郑渝伦带着晋铮当即从码头又坐上船往回返,带着淑惠的祝福与向往。连夜买了两张去上海的火车票,两人蜷在乱糟糟的列车上,悄悄拉着手,脸上均是激动兴奋的红晕。他们此行是去投靠杜渐生的。车上的挤满了逃亡的学生和难民,人多,气味也杂,浑浊的空气令人觉得十分憋闷。还不及初夏,已让人生出了汗来。郑渝伦看着晋铮额角的薄汗,有些心疼,附了耳过来轻轻问道:“闷不闷?看你都出汗了。”金晋铮从上车开始就一直转了头看着窗外,晶亮的眸子里满是讶异的新奇,大病初愈后一直有些苍白的脸颊也染上了些许兴奋的血色。闻言回过头来,笑道:“不闷,这是我第一次出远门,也是第一次坐火车,觉得很有意思。”郑渝伦笑了,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更攥紧了些。金晋铮微微笑着,回握了一下,又转过头看着窗外。郑渝伦轻轻吁了口气,靠着金晋铮,闭上眼。郑渝伦是逃出来的,逃的狼狈,但也没忘了偷了一些钱出来。数目不多,节省着,也够两人用上一段日子。待到找到渐生以后,他也在报社寻一份差事,总能养活两人的。郑渝伦在心里盘算着。他自幼不曾为钱财操过半点心,如今也被逼得精明计较起来,倒甘之如饴。下了火车后,两人包了黄包车,按着杜渐生留下的地址,直奔“光明报馆”而去。谁知到了报馆后却得知杜渐生被派到外地采访去了,要一个月后才能回来。郑渝伦有些微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把自己是杜渐生同学,希望在报馆找一份工作的事说了一下。那个年逾半百的负责人看起来倒是蛮和蔼的,他和郑渝伦略谈了谈后,笑眯眯的道,报馆如今是缺人手,不过渝伦没有经验,若是不嫌弃,可以从校对做起。郑渝伦微一迟疑,就答应下来。报馆是不包食宿的,即使是包,郑渝伦也不能带着晋铮住进宿舍啊。之后便是忙乱的找房子,安顿下来。在报馆同事的指点下,郑渝伦在离报馆不算很远的“里巷”租了一间小阁楼。房东是一对四十多岁的夫妇,带着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子。男人是拉黄包车的,女人没什么差事,就把家里的房子粉刷粉刷租借出去,也好贴补些家用。郑渝伦租的就是他们隔出来的小阁楼,很窄,放下一张床后就没什么空隙了,租金倒是很便宜。郑渝伦当初看的时候有些犹豫,怕晋铮住不惯。晋铮却是一脸的安然,推开靠北的窗户,惊喜的回过头来笑:“渝伦,渝伦,从这里可以看到你回家的路呢。”“家”吗?郑渝伦看着他的笑靥,心里荡开一圈一圈幸福的涟漪。日子总算安顿下来,郑渝伦每日里凌晨便起了床,去楼下的早点铺里买上几个热包子回来,就着前天夜里熬好的粥三两下吃完。再把炉子点上,把剩下的粥和包子温在炉子上,待晋铮醒来好吃。这活说来简单,但对两个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少爷来说,也曾颇费了一些周折。为了学会生炉子,两人曾被烟熏的泪流满面。更别提做饭炒菜等家务,也不知两人割了多少次手,煮糊多少次饭,烧焦了多少次菜,才勉强有了今天的成绩。郑渝伦每每心疼晋铮,恨不得一手把所有的活儿都揽下来,只让他坐着吃现成的。晋铮只是笑,手里却一点不肯让步。每每背过脸去,却有悲伤划过眼底:渝伦你心疼我,我何尝不心疼你啊!你原本是那样金贵的一个大少爷,有着良好的家世,锦绣的前程。若不是因为我,也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