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公夫人被他吓得倒退几步,厅中众人都被惊住了。温簌卿也吃了一惊,看着他咬牙隐忍却又冷眼盯着承恩公夫人的样子,心中想着这仇他定是记上了。以他有仇必报的性子,将来若是潘家落到他手上必不得好。老夫人看到这一幕已是气得脸色发白,对承恩公夫人怒声道:“夫人可满意了?”承恩公夫人见如此,自然不好说什么,只得恨恨作罢,带着潘华茵先行离去。潘华茵却回首看了祁項铮几次,心中暗自思量这人虽是鲁莽却也有趣。老夫人担忧祁項铮的腿伤,忙吩咐道:“快去请大夫,好生替他看伤。”好好的寿宴闹成这样,老夫人也没了取乐的心情,命梅氏好生招待众人,她自回福善堂休息。即至晚间,温簌卿陪着老夫人用过晚膳后,老夫人对她说道:“你拿着这几根山参给你伯言哥哥送去,就说我说的,让他受委屈了。他是个好孩子,不要将那泼妇的话放在心上。”温簌卿点头去了。桃花坞的居所隐在桃林深处,温簌卿来时天色已黑,素笺挑着圆灯笼走在她身前,晕黄的灯光幽幽晃晃。祁項铮的丫鬟秋韵见她走来,赶忙迎上来见礼,面露担忧说道:“公子让人抬了几坛酒进去,不准人进屋伺候,也无人敢劝。”温簌卿走到房门前轻轻敲了几下,里面并无人应答。“祖母命我带了山参给兄长,兄长既然休息了,那就交给秋韵她们留着。”温簌卿隔门对屋里的人说道。祁項铮听到门外人转身的脚步声,声音略带沙哑说道:“门未栓,进来吧。”温簌卿停住脚步,略迟疑了一瞬便转身推门走进去。满室酒气,温簌卿向东侧间望去,只见祁項铮倚在床头的软枕上,醉眼朦胧,手边抱着一坛酒,床下横七竖八扔着许多空酒坛。他身上穿着涧石蓝交领锦袄,左腿被夹板固定缠着布条。内室中的炭盆已经燃尽,如同冰窟。温簌卿微微蹙眉,转身唤人道:“你们进来伺候。”秋韵带着几个丫鬟进来将冷却的炭盆换掉,又将床前的空酒坛和碎陶片清扫干净,并端上一壶热茶放在宝莲花缎铺着的圆桌上。祁項铮见她们收拾妥当,扫了一眼屋中的丫鬟,低声道:“出去。”素笺看向温簌卿,见她略微颔首,遂跟着秋韵她们一同下去。温簌卿搬了一个秀蹲坐在炭盆旁,驱走身上的寒气。祁項铮见她穿着海棠红绣团花锁边襦裙,云鬓间簪着凤鸟卷草纹金步摇,耳边带着鎏金点翠柳叶形耳坠,纤纤玉指上带着金镶翠绿石指环。美人如仙隔云端,又如玄女照瑶池,见之难忘,念兹在兹。“兄长身上有伤,为何还要饮酒?”温簌卿看着祁項铮问道。祁項铮只觉得她眼眸温柔,如冬日山中温泉氤氲,妙音清悦,如二月春风拂面,遂回道:“喝醉了就察觉不到疼痛。”“华先生未曾叮嘱过兄长不可饮酒?”祁項铮看向她,眉目幽深不知是醒是醉,“你在担心我?”“祖母担心兄长,特让我送来山参给兄长调养。”祁項铮静默了一瞬,说道:“将山参拿来我看看。”温簌卿起身到桌旁,拿起装着山参的长匣走到床前递给他看。祁項铮接过山参看了看,“确是百年难得的珍品,老夫人的心意我领了,这山参留给你补身子。”“长辈所赠,兄长勿要推辞。明日爹爹就要去城南练兵,兄长快些养好伤才能为爹爹分忧。”温簌卿淡声说道。祁項铮看向自己的腿,说道:“伤筋动骨一百天。”她表哥不过是受了风寒,她便三天两头去探望。他如今伤了一条腿,不知她可会记在心上。他抬起手中的酒坛猛灌了几口酒,温簌卿见状上前拉住他的手,“好酒不是被你这样糟蹋的。”祁項铮眼如深潭漆黑如墨,沙哑说道:“你比从前小气了,从前你不会在意我饮多少酒。哪怕醉死,也是将我抬到别的姬妾房中。”温簌卿心中一动,嘴上却淡淡说道:“兄长喝醉了。”“醉了?酒不醉人人自醉,你不懂。”温簌卿转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热茶,双手执着杯盏递给他道:“醒醒酒。”祁項铮愣愣看着她,半晌才伸手去接那茶盏,却差点将它打翻。温簌卿赶忙从他手中接过茶盏,还好没有烫到他。祁項铮却皱着眉慢慢说道:“烫。”温簌卿看着他的样子,像是真喝醉了。她踌躇片刻,终是坐在床榻边,轻轻吹着茶盏中的茶水。祁項铮眯着眼睛看她,敛去眼中的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