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在那骂骂咧咧,谢钰支着手臂,温声提醒小九,“快上去,我们要赶路了。”白蒙蒙的大雾随着太阳升起而逐渐消散,官道两边的野草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金黄的光束下折出闪闪的光亮。车轱辘碾过道路,马蹄发出哒哒声,马车渐行渐远。遥远的京城,金碧辉煌的凤栖宫内,镂空紫金香炉里燃着熏香。宫女们端着托盘鱼贯而入,身穿月华纱的女子展开手臂,任由侍女为她穿衣。身段婀娜的女子脚边,匍匐着身穿劲装的女人。“得手了?”“启禀太后娘娘,太师昨夜杀了我们的人,仅留一个活口,还让他代传一句话给您。”“什么话?”“太师说,他能让您享受荣华富贵,也能让您一无所有。”这句话说出口,寝殿内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唯恐惹来杀身之祸。静谧的空气里传来浅浅的嗤笑声,谢衿缓缓转身,迤逦在地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划出弧度,身穿大红宫袍的少女笑得眉眼弯弯,她捻着兰花指,轻轻掩在唇边。“哀家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儿,他怎么舍得动哀家一根手指头。”谢衿脸不红心不跳的说出这种话,殿内的人似乎对此早已习惯,纷纷低着头假装没听见。笑得妖媚的少女,理了理宽大的袖袍,那张可爱清纯的脸上染着无害的神色,“传哀家懿旨,继续追杀谢钰,谁要是杀了他,哀家重重有赏。”谢钰带着两人日夜兼程的赶路,三四百里的路程,约莫走了七八天,可算在一个雨夜里赶到汴城。汴城临河,水路运道均发达,来往商客也多,是以这座城甚是繁华。三人寻了家客栈住店,打算开始商议对策。这段时间,小九每天都给温如渠施针,她体内的毒素一天比一天少,情况也有所好转。只是小九万万没想到,打小生龙活虎的她,竟然因为舟车劳顿病倒了。她趴在房间的桌子上,整个人无精打采,温如渠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得厉害。温如渠赶紧戴上纱帽去找谢钰,谢钰停好马车,拿着自己的包袱上楼,看到温如渠从房间里出来,他也没多问。正准备回屋,温如渠拦住他,给他比手势。谢钰蹙眉问:“你说小九病了?”温如渠连忙点头。小九觉得自己浑身很烫,脑袋像是有千斤重,压得她眼冒金星。滚烫的额头上突然覆下一抹冰凉,小九就像行走在沙漠里的旅人看到绿洲,整个人不由得靠近些。谢钰没想到她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病得不轻,他对温如渠说:“你留在这,我带她去找大夫。”他一手拥着小九的肩膀,一手穿过她的膝窝,将人抱在怀里,转身大步离开。小九闭着眼,自己突然悬空,然后落入一个冰凉的怀抱,那凉意就像酷暑里难能可贵的风,引得小九往里钻。谢钰垂眸看着不断在他怀里乱拱的小姑娘,她嘴唇干涸得快要起皮,苍白得失去血色。他抱着人来到医馆,刚看完诊,还没来得及喘口气的老医师见病人似乎病得不轻,说道:“快坐下,让老朽给她把把脉。”小九现在病得神志不清,谢钰坐在长条木凳上,长臂拥着她的肩,让小九的脑袋靠在他的肩膀处。谢钰把她的手放在脉枕上,老医师诊察完后,提笔开始写方子:“令夫人积劳成疾,再加上汴城突然降雨,温差使她染了风寒,今晚出出汗,再喝几副药就没事了。”拿了药方,抓了药,药童去后院煎药,小九靠在谢钰怀里,仍没有转醒的意思。这会雨势更大,噼里啪啦砸在青石板上,不少撑着伞的行人快速跑回家。医馆现在也没什么病人,老医师得空,终于可以捧着热茶休息。他看着坐在木凳上拥着小九的谢钰,笑道:“年轻人别紧张,你娘子不会有事的,倒是你,身上衣服都打湿了,还不去火炉子那烘干,小心着凉。”谢钰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无碍。”“你这小伙子倒是挺犟的,小心病了让你娘子担心。”谢钰抿唇不语,药童端着熬好的药出来,他道了声谢,端着碗,用勺子舀了一点吹冷,然后喂到小九嘴边。结果药喂不进去。谢钰轻轻唤道:“小九,醒醒,快起来把药喝了。”小九迷迷糊糊感受到有人在叫她,她睁开沉重的眼皮,眼前便是重重幻影,鼻翼间充斥着苦涩的药味。她的脸瞬间皱了起来,谢钰扶着人,又开始给她喂药,“先喝药。”小九染了风寒,味蕾竟比平时更加敏锐,药汤的苦涩味萦绕在口腔里,冲得她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