摩托车学得很顺利,彭子维话不算多,但每句都能点到关键。学完车,天色已近黄昏,两人没急着走,坐在夕阳洒过的斜坡上稍坐休息。草香和柏油路的味道混合,是独特的夏日气息。彭子维单腿长长伸展,手里拧开一瓶汽水递给徐冉,徐冉接过,客气地道谢。她鼻尖出了点汗,在夕阳映照下微微闪着润泽的光,彭子维目光停住,女孩儿侧脸温煦,动作柔和,但神色是疏离的。他看了几秒,转过脸:“今天感觉怎么样?”“满分!”徐冉抬眼,笑意抵达眼底,开了个玩笑:“如果考驾照遇上的是你,我拿本的时间恐怕可以节省一半?还有,老师教的这么用心,搞得我白嫖失败,已经在考虑要付多少课时费了?”“不用。”彭子维弯了弯唇角,灌下一大口可乐,声略放低:“放心白嫖……”风淡淡地,轻轻地从面上摇晃着荡过,扑去热浪,徐冉捧着汽水瓶抿了一口,仿佛随意地嗯了声。“你是和爸妈一起住吗?”徐冉随便找了个话题问。彭子维摇头,“不,我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从我有记忆以来就一直是一个人住。”徐冉愕然,“抱歉。”“没关系,这不是什么禁忌话题,我其实,对我母亲只有模糊的记忆。”“是什么样子的?”“回家的路灯,她穿着白色的针织衣,很温柔地牵着我的手,手里拿着我的书包……”“很温馨的画面,她一定很爱你。”徐冉可以想象出那样一个身影,一个会接送儿子上下学的充满着爱的母亲形象。“嗯,如果她还活着,我可能不会骑摩托车,她应该会觉得太危险。”彭子维声音很轻,但他说这句话时的神情,隐约藏着向往。徐冉想起他昨天说从十二岁就开始接触摩托车,不禁道:“那么小的年纪是有点危险,尤其你还会赛车。”彭子维眼神视向远方,回忆起往事:“小时候常被我爸打,很想躲开他,以为学会了摩托车就可以跑到没有他的地方……”一个有些孩子气,但又很真实的理由。徐冉顿了下,没忍住问:“他没有和你住在一起,父子难得见了面,不是应该更关心你吗?为什么反而要这样……”“他再婚了,还有别的孩子,见我不是很多,所以当发现我没长成他想要的样子,就会企图用他的方式来‘掰正’我。”“他没有意识到自己很离谱吗?”徐冉不忿,平时对孩子不管不理,想起来就揍一顿,还美其名曰不打不成才,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暴力最偷懒的教育方式。有这种爹,彭子维没有长歪已经是天大的幸运,彭子维难得从她脸上读出这么浅显的情绪,认真盯了她一会儿,笑了:“没有,他觉得自己很成功。”“什么?”“他觉得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是今天的样子,还算有一份不错的学历,干着一份没给他丢脸的工作。”“他对其他几个孩子也是这样吗?”徐冉好奇。“没有,他还有一个儿子两个女儿,据我所知,他没有对他们动过手,他现任妻子的性格很强势。”“……就会欺负小孩子,算什么男人?”“世俗意义上,他应该算人们口中的成功男士,两段婚姻都给了他助力,让他借到了东风,但家庭上,他也算能屈能伸。”彭子维很平静地叙述着,他在谈论起自己父亲时的语气,更像在谈论一个陌生人,冷淡,客观。徐冉一时语塞,家事向来最难断。作为从小在家庭幸福,父母和睦环境中长大的孩子,无法感同身受的情况下,她自觉很难给出别人恰如其分的安慰,也不清楚对方是否需要这种安慰?彭子维正要说什么,突然瞥见那头站着的保镖在打电话,样子很恭敬,不像在接私人电话。他目色微收,凛了凛当做没有看见,只是忽然对徐冉道:“头发上沾了一点东西。”“啊?有吗?”徐冉没镜子,只能借助彭子维的眼睛,“沾了什么?”“先不要动。”彭子维靠近,手掌轻轻在她头顶抚了一下,像是顺掉了什么。徐冉没当回事,继续聊天,因为对方刚才的动作,两人距离靠得更近了些。又闲谈几句后,彭子维站起身,向徐冉伸出了一只手,“去吃饭吧,这个坡有点陡,起来容易站不稳,可以小心扶着我。”男人身材高大,身量和周迦南差不多,可能略低一点但至少也有184,腾龙纹案的赛车服挺在身上,更显得身形笔直,肩颈开阔,帅气逼人。此刻,他背后洒落碎金般的光芒,手臂迎着夕阳正对着她直直伸过来,从远处看,气氛有点像一对情侣,如果徐冉也能及时伸出手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