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墩儿眼睫眨了一眨,眼泪就落下来了。“娘亲,我不该同金仙吵架,我又不喜欢太初师兄,做什么要同金仙争这个……现下可好了。金仙气跑了,我心里也不得劲儿,还有她的爹爹妈妈待我很好,常常来金阙宫瞧我,还给我做笋子烧肉吃,我怎么会说他们呢……”她抽抽噎噎,“我一想到金仙这几日在西藕花胡同吞剑吐火、胸口碎大石,我心里就难受——我应该和她同甘共苦的……”小姑娘说话颠三倒四,容夫人听了个大略,心疼地搂住了糖墩儿,柔声细气地同她说话。“你既然心里不痛快,那就要去找她去说明白,同她说你不是有心气她的,也没有对她的父母亲不敬,真诚地道歉才是。好朋友之间有了误会,一定要快些解开。”星落止住了眼泪,怔怔地看着娘亲,“那娘亲能给我银子吗?”容夫人笑她可爱,“做什么用呢?”星落老成持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是我同金仙、静真的小秘密,娘亲能不问么?”容夫人自然是尊重糖墩儿的,虽然心下还是有些不妥,便想着明日起多派些人手跟着糖墩儿便是,便也释然了,笑着点了点头。夜很深了,娘俩儿头碰着头,说着悄悄话,慢慢睡去了。到了第二日一大早,青团儿便随着星落乘车,往西藕花胡同去了,因容夫人到底是不放心,这便又多派了两个人跟着去了。星落身上挎着的精致小布包里,装了两张五百两的银票,还有一对儿金环镶大珍珠的耳坠,是送给裴世仙的礼物。驱车到了西藕花胡同,果见那几条胡同的交叉口,一块好大的空地上,搁了一块老大的石墩子,其上坐了一位俏丽无双的少女,嘟着嘴晃着脚,不是裴世仙是谁?她瞧见星落同青团儿来了,面上先是一喜,一瞬间又转回了冷脸,默默地转过了头。星落哪里在意这个,一路小跑跑过来,捉住了金仙的手晃来晃去,先把道歉说出了口。“前儿是我不对,你别生气啦,我送你一对儿可可爱的珍珠耳坠好不好。”裴世仙立时便转回了头,反手握住星落的小手,笑嘻嘻道:“我也不对,不该提起太初道兄……也不该大呼小叫。”她接过星落手里头的珍珠耳坠,喜滋滋地戴上了耳朵,摇着头问星落好不好看。星落说好看呀,又同她说起银钱的事来,“……为了太初道兄吵架当真没意思,我又不欢喜他。昨儿我娘给了我一千两银子,横竖先兑成银子捎回去,把屋舍先建起来再说。”她打开小布包,拿出里头的两张银票,递给了裴世仙。裴世仙立时就发起愁来,“哎,这些还是不够。”星落也叹了口气,扯了扯世仙的小手,“去永定河边上逛集市去。”今日是三月三,春和景明的,人人都要去踏青,城隍庙、文昌宫、护城河等等地界都要有盛大庙会的,裴世仙虽有要事要办,可架不住小姑娘心性,立时便兴高采烈地答应了,同星落上了车,一路往那石景山永定河去了。驱车行了好远好远,才遥遥看见前方天际下的永定河。只是前方好似被围住了,赶车的小厮下去探问了半天,只说陛下在永定河边祭拜先贤,暂时封了过去的路,瞧那阵仗,怎么着都要一个时辰的吧。星落同裴世仙便在马车上候着,候着候着都犯了春困,在马车中的软塌睡了一时,再醒来时候,那外头还封着路,星落便只得同世仙去了别处,用了午餐。三月三有兰汤沐浴的习俗,恰恰这附近有一处天然温泉,星落和裴世仙这便舒舒服服地去泡了会温泉,这般折腾了一天,倒得那晚间再去永定河时,路便通了。晚上也没什么春可踏了,好在河边上有集市,街上摩肩擦踵,十分热闹。星落同世仙拉着手闲逛,路边买了糖葫芦正吃,忽有游人骑马观灯,扬起滚滚烟尘,又有烟花四起,人群如潮涌而来,一时间星落和世仙便被挤的站立不稳,人潮之中失了散。星落被挤在了河边上,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茫然怔住,伸手想从自己的小布包里拿帕子来擦汗,却在垂手之际愣住了——她的小布包呢?其间有她的千两银票啊!手臂上一下就起了一层细栗,星落欲哭无泪,往人群里望去,可惜人海茫茫哪里能分辨出抢她布包的小贼。正茫然间,却听那河边上有人吵嚷,星落循声望去,却见有一个婆子正抱了个娃娃,周遭一群人围着她叫嚷着什么。她本就爱瞧热闹,这会子心里虽急,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挪腾过去,只见那婆子五十上下,上着绿锻锦、下着束脚裤,面目甚凶地抱了一个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