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只说了一时,令她不至于醋海翻波,只是近前一瞧,临清县主梅逊雪便心凉了半截儿。比美不怕,就怕撞型,她是太娘娘属意的人,而这位六姑娘今日阵仗极大的来了千秋宴,又听闻两位太娘娘都十分地喜爱,万一陛下当真喜欢清冷谪仙挂的女孩子,她同这位国公府的六姑娘相较,显然清冷的不够彻底。故而星落正兀自抵抗上风带来的头痛时,梅逊雪便轻咳了一声,走至星落的身旁,笑的温婉,“方才我瞧见容夫人走出来,是不是在寻妹妹?”她不待星落反应,这便扶起她,托起了她的手臂,“我唤贵太妃娘娘一声姑母,闺名叫做逊雪……妹妹好烫,可是伤了风?”星落听她提及母亲,又自报了家门,便点了点头。小宫娥二人面面相觑,听梅逊雪吩咐道,“总这么坐着不是法子,我带妹妹走过去寻夫人吧。”星落此时一心想找到母亲,听她这般说,便由着她扶着自己往那长廊去了。梅逊雪轻轻托着她的手臂,只觉得星落肌骨纤细,更是心生妒意,眼见着前方是一段儿浅桥,桥面离湖面颇近,莲叶静躺湖面,梅逊雪听身侧小姑娘呼吸渐重,暗忖:“她正患伤风,若是再浸湖水,怕是得病上一阵子……”心里有了这个邪恶念头,便再也按捺不住,她偷偷地想着:“她落下去了,我就即刻救她上来,只叫她病上一阵子,再慢慢儿好起来,不至于有性命之忧……”她这么想着,回身便看了一眼自己的婢女观棋,观棋何等的聪慧,这便疾步向前,冲撞了一下梅逊雪,梅逊雪哎哟一声,再撞上星落。眼看着星落便要跌落湖中,却见星落呀了一声,脚下生风,迅疾往前,这便闪了梅逊雪一道,那身姿窈窕的临清县主直接跌入了河。星落捂着脑袋,只觉得头痛难忍,再见那婢女观棋一下子扑在桥边,失声喊道:“县主,是奴婢的失误……”说到这儿,她忽然往星落看了一眼,随即住了嘴,冲着湖里正扑腾的县主哭喊。星落本打算下水救人,却被婢女观棋的这一眼看明白了。世家大族,哪一个没有规矩章程?在桥上冲撞,怕是存心的吧。眼见着四周还没人来,星落忍着头痛,冲湖里扑腾的县主高声问了一句:“我同你往日无冤今日无仇,为何害我。”那湖里的县主自然是不认的,星落想了一想,还是先救人的好,这便叫观棋寻了根长棍子,两个人合力将县主救了上来。梅逊雪浑身是水,捂着唇咳嗽,星落在侧旁再问,“若你不说,我便大张旗鼓叫人来问。”梅逊雪的眼泪掉下来,十分地委屈,“如今是我掉下去,你叫人来就是——人人皆知你我都是要进宫的,自然会说是你心生嫉妒,推我下水。”一言既明,星落觉得十分的荒谬,见她还在这里装委屈,星落有心气她,编了个瞎话向她叫嚣:“你不必做梦了,陛下喜欢可爱的小姑娘,我就是可爱本人。”她蹲下来,握着拳头威胁她:“再敢暗算我,我就把你踢下去!”说罢,气鼓鼓地站起身,自去往那喧嚣处寻母亲不提。夜深如井,昆明湖上的热闹散去,皇帝寝宫里还点着灯,光色溶溶,皇帝执一卷书,坐在一片光影里,那执卷的手指修长青白,垂下的眼睫乌浓,很有几分闲适的况味。阮英缓步上前,为陛下奉上一盏甜羹,大约是甜羹香气浓郁,惹得皇帝蹙眉。他放下书卷,背靠软枕闭目养神,随口一问:“方才齐善来做什么?”阮英一愣。齐善乃是管茶库的内官,来寻他不过是一件无意得来的小事,因是转了几手的消息,阮英也不愿上报,便作罢。他心知瞒不过陛下,恭敬道:“……是传了几手的消息,奴婢不敢保真,故而不敢上报。”他向上觑着陛下的神情,确定尚佳,这才迟疑道,“说是今夜昆明湖边上,济州侯家里的临清县主被踢下了湖,始作俑者便是那国公府六姑娘黎星落。”灯影一跳,皇帝在椅上半睁了眼,听着阮英的下文。阮英斟酌道:“因临清县主也没有声张此事,故而未有掖庭的介入,只有几个茶库的小宫娥目睹了,偷偷在底下传着说,齐善听着不妥,才来同奴婢言语了一声。”皇帝哦了一声,“说什么了。”阮英愕住,掂量了一下,硬着头皮道:“说那六姑娘十分地跋扈,叫嚣着什么……”他嗫嚅着,不敢向上看陛下的眼睛。皇帝半垂着眼,浓睫下是一双睥睨万物的深邃眼眸,他望住阮英,那迫人的气势,叫阮英心生胆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