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圆桌上的闺秀们皆是帝京的名门贵女,无一不是生下来便锦衣玉食地将养着,或娇软、或娴雅、或活泼些,或矜持些,个个都生了一副好相貌。那左相家的六姑娘都沁婉是个娴雅的性子,因是出自淮西名门望族,自是滋养了一身的书香气度。她悄悄望了一眼宝椅上太皇太后身后的小姑娘,只觉得满心腔子里全是艳羡——都说那安国公府的六姑娘仙姿玉骨,她听闻了也不过嗤笑一声,今次见了,竟全然转不开眼珠子。“你们瞧,太皇太后后头侍立着的小姑娘,是不是前些年去中原修道的那一位?”济州侯府的四姑娘梅逊雪是同星落打过交道,且又吃了一顿暗亏的,此时更有话说。“……咱们再下头坐着吃席听戏,她在那儿服侍人,同咱们也不是一路了。”这话说的酸溜溜,登时就有一位护国将军家的三姑娘出言了:“好没道理。梅家姐姐岂不知远近亲疏一词?那一位六姑娘侍奉的,可是太皇太后,能同一般的宫娥丫鬟一样么?”梅逊雪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跟在太皇太后身边侍奉的原该是她,这六姑娘一回来,竟生生地夺了她的机缘,怎能不恨?可惜此时身在宫中,上回已然吃了一个暗亏,这回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口道:“听说陛下一时会来这里……”那三姑娘登时被吸引住了,略带了几分羞怯道:“上一回太皇太后千秋宴,我的座次较远,只能远远望见陛下的轮廓——实在是英俊极了。”话说到这里,闺秀们便都打开了话匣子,悄悄儿地议论起了陛下。她们随着母亲来赴陛下的宴,比谁都清晰来这儿的缘由,陛下不过二十一岁,风神俊秀不说,后宫竟无一人,显而易见是想同某一位女子共此生,这便各个都萌生了爱慕之情,更何况,能在这里吃酒听戏,想来是离那中宫之位不远了。席中各怀心思,太皇太后那里也有赏赐,既是座中最大的老祖宗,太皇太后便叫清溪去私库取了六副赤金耳坠子,放在金托盘里,叫星落赐下去。“都是一边儿大的小姑娘,想来从前也是交往过的,你替哀家送给她们,也让她们承你一份情。”林太后登时便垂眸不语,有些不悦之意。星落应了,这便托了托盘里,慢慢儿地往那闺秀丛中去了。她这会儿正饿的心慌,又见太皇太后赏了赤金的耳坠子,不免在心里嘀咕:“在家千般好,在外吃不饱。”待走到那闺秀桌前,星落并不多言,只颔首浅笑,闺秀们皆回之以笑,再将那赤金耳坠子发下去,一人得了一对,各个喜笑颜开,齐齐上前去,跪了一排给太皇太后行礼叩谢。星落只当任务完成,便收了托盘往回走,谁知梅逊雪擦肩而过,却不晓得是勾住了哪里,腰间绦带便被扯了一下,再定住脚步时,绦带便挪了位,腰间那半截被烧焦了的部分便显露了出来。梅逊雪掩口呀了一声,小声道:“六姑娘为何衣衫褴褛?竟是没衣裳穿么?”她说罢了便坐下了,声音虽小却也令圆桌上的闺秀们纷纷侧目,待瞧见星落那半截烧糊了的裙子,面上都显出了愕然的神色。梅逊雪心下十分得意,方才星落过来送耳坠子时,她便隐约瞧见星落那腰间绦带下烧焦的印记,方才擦身而过时,便顺手一牵,倒叫星落出了个丑。星落原不在意衣着,只是小姑娘家家当众落了丑,到底是有些难堪,她按下心里的委屈,向着梅逊雪夷然一笑:“人美何须衣衬?倒是本姑娘托大了。”这番话竟说的如此嚣张,倒让梅逊雪等人愕然了,然而那一位小美人儿却堂而皇之地捧了托盘回去了。宴席过半,星落瞧着他们吃,已然是饿的肚子咕咕叫,正巧清溪来了,悄声唤星落:“姑娘,外间儿有糕点,快些去垫一垫肚子。”星落闻言只觉得如释重负,这便悄悄地往那廊下背处而去,正见青团儿正啃着糕团大快朵颐,星落夺了一块下来,嘲讽她:“瞧你那吃相,本姑娘生怕你一不留神就撑死了。”青团儿却把星落手里的糕团儿夺下来,另奉上一盒子奶皮卷,嘴巴里嘟嘟哝哝地说:“辜步帅方才来了,送了您一盒子奶皮卷,您快吃吧。”星落心里一暖,只是才将打开盖,那奶香四溢的味儿还没闻够,却见有一只青白修长的手从她眼前掠过,直将这一盒子奶皮卷拿走。星落愕然,却见身边人跪了一地,再一回身,正见皇帝正将奶皮卷拿在手里,垂眸看了几眼,这便冷言冷语:“开小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