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谬赞了。”她抬起眼睫,望了望在座的诸位内外命妇并千金小姐,虚伪地赞叹了一句,“在座的世家小姐们,个个都是顶顶好的人才。”林太后敷衍地一笑,也顺着容夫人的眼光看了一圈在座的世家小姐们,只觉得心里头愁的慌。“……哀家听那戏里头总唱什么,才子佳人因缘际会的,大约两个人能成婚,还是需要些别出心裁的相遇。”她感慨起来,“哀家这皇儿都二十一了,不立中宫也便罢了,后宫竟也空无一人,当真愁死哀家了。”林太后从前少女时期也是同容夫人是一个圈子的,彼此都是互有好感的那种,她同太皇太后既有那份心,这时候就更加上了心,说话也不怎么委婉了。容夫人警惕起来。糖墩儿小的时候,因为婆母同太皇太后是亲姊妹的缘故,朝中内外就疯传糖墩儿是内定的小皇后,结果小皇后没当成,倒被送进了老君山修行,这会子林太后又开始同自己说心事,这不是一个好的兆头。她笑着敷衍,“陛下雄才大略,自有考量,娘娘不必忧心——儿孙自有儿孙福,您想开点儿。”都说女孩子的友谊开启于互诉心事,林太后掏心挖肺,容夫人却只说场面话,那就阻碍了友谊的健康发展,林太后有点儿不满,刚想敲打几句,却听台上佘太君同杨四郎止住了哭声,鼓点乐器都哑了声,便知道自己那皇儿来了。列位内外命妇齐齐跪下,山呼万岁,便听有一把深稳好听的嗓音说免了,容夫人在众人里,站起身,见那清风朗月下,年轻的皇帝大踏步而来,眉眼深秀,极为清俊不凡。皇帝先向太皇太后道贺,喜的太皇太后眉眼绽开,叫皇帝近前说话:“陛下叫人做的百家衣很是合衬,还有才起的那温泉宫,小小的几间宫室,又是依山而建,不打扰百姓,哀家也是十分的欣慰,哀家瞧着你渐渐长大,又做出了这样的事业,哀家老怀安慰啊,”皇帝听着太皇太后的话音儿,这是又要拐到那一宗上去了,眉眼就带了几分的无奈,可惜还没来得及转过话题,便听太皇太后说起来,“只有一宗,先把这中宫立起来……”老太太忽然挤眉弄眼起来,趁着戏台子上刚起的鼓乐喧嚣,悄摸儿地同皇帝使眼色,“你瞧你母后身旁坐着的那一位……”皇帝并不将眼光投射过去,只觉得无可奈何,老太太却煞有其事起来,“这几年我算是琢磨出来了,戏文里的才子佳人,都不是正儿八经认识的,要么就是欢喜冤家、要么就是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总之就没一个正儿八经的……你母后身边儿坐着的那一位,就是从前去仙山修道的你姨奶奶家的小表妹的娘亲,你们俩,一个避天子讳,去了仙山,一个承大业,河清海晏,怎么看都是天生一对,再者说了,你那小表妹,那气度、那身条儿,活脱脱谪仙子下凡,不食人间烟火,一丝儿世俗气都无……”皇帝眉头蹙起来。不食人间烟火?一丝儿世俗气都无?就那个蹲在墙根儿下,想着法儿要嫁人、叫哥哥们揍自家相公的小丫头,不食人间烟火?他嗤之以鼻,向着自家祖母认真道,“祖母眼神实在不济,可知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太后却也撇开容夫人,走到自家婆母的跟前儿坐下,晓以大义,“皇儿啊,现如今天下太平的,仗也没得打,除了上朝看奏折,你还有什么事儿?倒不如由着你祖母和哀家做主,立一位贤良的皇后,生几个娃娃出来玩儿……”回回都是车轱辘话,皇帝觉得自己再也不能同她二人再聊下去了,正待以政事为由告辞,却见母后身边的内官捧了一副画进来,恭谨地呈上来给太皇太后与林太后看。“这是国公府六姑娘夜观星象,有感而发。”那一副上好的宣纸上,画了一副下笔十分拙劣的画,甚至因为用笔太过用力,纸张都洇透了。六个大墨点子,在纸上用一根长棍子穿成串儿,虽没什么颜色点缀,但任谁都能看出来是一串冰糖葫芦。再看那下方歪歪扭扭的一行字,皇帝勉力辨认,才认出来。“六星会聚,王霸之气;万代千秋,与天同寿!”什么狗屁不通的?皇帝觉得这几个字简直侮辱自己的文化水平,正待发作,却见身边自家祖母一把接过来,双眼冒着惊喜。“今儿是哀家的千秋节,竟有六星连珠这等千载难逢的星相?这画好看,字也好看!真真是个有才情的孩子!”下方的众命妇立时会意,容夫人更是混在其中暗暗带节奏,昆明湖上带着节奏感的声音响起:万代千秋,与天同寿!万代千秋,与天同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