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嶙轻轻抬起眼皮,觑了一眼天征,他心中不安,自己此生最为狼狈的时刻就要被天征看去了,若到了以后,颜面何存。到这种时刻,解嶙并不担心自己下水之后泾水若变得浑浊可怖,那些罪名肯定是要扣在他头上下不来,他担心的竟然是天征以后会把他这一幕的表现当做日后的“笑料”。队伍前方的人已经开始下水,解嶙有几分犹豫。天征轻轻将他拉到岸边,用眼神示意他要开始下水,免得引起人怀疑。解嶙嘶了口气,不太情愿地下了水。围剿妖窟(二)泾水上空所有灵力失效,解嶙与天征二人逃脱不得,因此仙兵倒是没有对解嶙二人催促什么。天征先迈入水中,泾水清澈无杂,而天征也神色自若。那一瞬间,解嶙心中的自卑无可遁形。天征他所作所为问心无愧,泾水自然清澈见底。解嶙站在岸边,俯视着天征,他忽然不敢动了。天征朝他伸出手,耐心地等着他。解嶙一咬牙,闭着眼硬着头皮下了水。就在他入水的那一瞬间,长河顿时血腥翻滚,解嶙忍着剧痛,仰头看天征:“看见了吗。”天征尽是惊讶一瞬,随即便恢复平静,他看着解嶙那张惨白的脸,轻声笑了:“我还以为你是因为什么不敢入水……”解嶙痛得力竭,他苦笑:“如你所见,我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别这么说。”天征细致温柔,引着解嶙踩上自己的脚,“我带你过去。”不出解嶙所料,那些仙兵在看到解嶙入泾水之后变得浑浊而脏污的河道,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天征却不管那些,他在河中慢慢地倒着走,他单手勾着解嶙的腰,使解嶙整个人都靠在了自己身上,两人胸膛紧紧相贴,一个冷血动物,一个冰冷硬铁,彼此挨着,竟也生出了些火热温度。解嶙的腰身纤细,身材还是瘦弱的模样,天征手臂紧紧勾着他,眸色发暗:“我……更不是东西。”解嶙被天征逗笑了,露出个虚弱的笑,他双臂无力,所有的力量都用来忍受疼痛了,像个挂件一样挂在天征身上,若不是天征扶着他,他恨不得已经掉进水里去了。天征走得很慢,一步一步地向后退,缓慢地向对岸走去。解嶙全身都在发抖,他把头埋在天征的颈窝:“天征,我要死了。”天征不喜欢解嶙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他环视了周围,见周围仙兵都在渡泾水,暂时无暇管顾他们这边,天征得以放下心来,哄小孩子一样抚了抚他的头发:“没事的。”解嶙终归还是在意泾水变得浑浊肮脏,回到岸上之后,默默受着少卿君的“特意关照”,身上不仅被捆妖索重新捆上,还加了一个锁灵环,少卿君似乎还不放心,与妙然仙子千里传音商量对策,被天征算不得友善的眼神给瞪了回去。少卿君心虚,便作罢。倒是解嶙哼笑一声:“他若不嫌麻烦,就叫他想怎么来就怎么来,我无所谓。”但经此一招,解嶙担心自己与太古寿皇的差异愈来愈大,他沉默半晌,略有忐忑地望向天征:“太古寿皇是个什么样的人?”天征缓缓侧头,望着解嶙,他只差在脸上写着“如果让太古寿皇横渡泾水会不会变浑浊?”天征认真思考了一下,道:“不是好人。”解嶙狐疑地看他,他在起源之镜中所看到的太古寿皇是温和友好的,世人所传的太古寿皇也是光明伟岸的,他几乎看不到太古寿皇的任何缺点。天征知道解嶙在想什么,他低声道:“所以,现在情况如此,太古寿皇达成了他最初的目的。”解嶙听得一头雾水,天征对旁人有顾忌,只言简意赅道:“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横渡了一趟泾水,众人的状态都不太好,正巧夜色降临,少卿君以灵力划出一个圈,作为暂时的歇息地点。仙兵都有造化神通,生火不在话下,解嶙累极,像只取暖的猫一样,紧靠着火堆,双手摊出来烤火,他眼睛望着跳跃的火苗出神。他想了许久,想天征对他来讲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主仆,好友,伴侣?都不是。他察觉得到天征藏在眼眸中剧烈压制的感情,但他懦弱,自觉承受不了这份感情,便装聋作哑,享受着这份感情所附带的一切好处,太狡猾了。解嶙偷偷地向天征看过去几眼。解嶙知道自己对天征的意义是根本没有办法与太古寿皇比的,但他又不自量力地想,天征说过自己对他很重要的。解嶙觉得自己这个患得患失的状态不对劲,尤其是在让天征发现他罪大恶极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