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珉莺笑道:“你这是从未出过上京城才这样的,总归觉得四方天外的都更广阔一些。”她二人站着说话儿,那边远远走来一行人,为首的姑娘一身樱色绢纱金丝绣花长裙,盘一个飞仙髻,戴着白玉嵌珠的头面,看着看九天玄女下凡尘一样高雅脱俗。卫珉莺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这便是叶家的小姐了,是个顶柔弱,顶可人的,你可看好了”果然,这叶家小姐翩翩而至,先冲两人福了福礼,那声音像空谷黄鹂,清脆得紧,又好似陈年的佳酿,勾得人想一探究竟:“民女叶颉之,叩见仪康公主,公主千福。”两人悄悄对视了一眼,卫珉莺娇笑道:“叶小姐多年未见了,是更芳泽无加了,初次见面,你与她定是不识,我予你介绍,这是我的六妹妹。”叶颉之面上一惊,又蹲下身子行礼:“民女不识明珠,失礼了,叩见奉康公主,公主千福。”卫珉鹇打量着叶家小姐,见她攘袖下一双纤纤玉手,腕上套一双玉环,头上只三支赤金嵌珍珠的钗子,并不十分华丽,却也半分不失礼,一把纤腰袅袅,佩一个平安扣状的玉环,走动之间环佩全然无声,真是个教养得十分好的闺秀。“叶小姐免礼,本宫还是第一次远行出门,小姐远在襄州,不相识才是正常的呢。”叶颉之有些羞涩地微笑道:“颉之虽是与六殿下不相识,却神往已久。”“撷枝?小姐闺名撷枝?”卫珉鹇品了一品这名字:“莫不是‘但愿春风如我意,撷枝海棠入梦来’的撷枝?”她低眉轻笑:“六殿下好文采,不过,民女的名字并非此撷此枝,而是‘燕燕于飞,颉之颃之’的颉之。’”“叶小姐还有个妹妹,闺名颃之。”卫珉莺得意道。“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伫立以泣。叶大人当真才高八斗。”卫珉鹇恍然大悟:“只当撷枝海棠已是极好的寓意了,叶小姐之闺名却不知高了多少境界,我当真喜爱得紧。”“六殿下谬赞了,是祖父高才,我几个兄弟姐妹均是祖父取的名。”初次见面便对这叶小姐有了许多好感,卫珉鹇心说这二皇子如果将这样的天仙人物娶回家,后院当真是要不太平了。“‘瞻望弗及,伫立而泣’是个什么好寓意,六殿下莫不是在宫闱行走久了见人说人话一套练得太过纯熟。”几人一愣,均回头看去,果然,荣王妃罗氏站在不远处斜着眼看几人,这罗氏一身铁锈红撒亮金刻丝蟹爪菊宫装,华贵非常。“二皇嫂。”仪康奉康二人微微一蹲,给这罗氏行礼。“民女叶颉之……给王妃娘娘见礼,娘娘康福。”罗氏瞥了她一眼,也不叫她起来,兀自和卫珉莺两人说话:“自上回大公主华信宴后我倒是许久不见两位殿下了,前些日子荣王还和我说起这襄州风光好,让我寻个时候带两位殿下出门走走,免得总是闷在行宫。”卫珉鹇余光瞥见叶颉之两腿微微颤抖,似是要站不住了,刚想开口给她解围,罗氏又发难道:“叶小姐是站不住了么,采菲,去给叶小姐搬个凳子,免得又说荣王府刻薄苛待,连个坐的地儿都没有。”“民女民女站得住,王妃娘娘不必劳烦采菲姑姑了。”叶颉之低垂着眼,毕恭毕敬地,卫珉鹇侧面看去,只觉得她当真是生得清丽皎若秋月,现下柳眉微垂,十足的楚楚可怜。罗氏看她柔弱样子心下不快地很:“哦,只当忘了叶小姐还行着礼,小姐客气,这礼行得大,起来吧。”叶颉之是个娇弱的闺阁女子,蹲了半晌早是两腿颤颤,她的丫鬟虚扶了一把才站稳:“多谢王妃娘娘。”四周来往的人多了,罗氏不好多发难,只和莺、鹇二人说:“襄州城外有个普渡寺据说十分灵验,我有意过几日虔诚去拜,不知二殿下六殿下可有时间,与我一道去?”两人和罗氏都不算很熟,见她忽然来邀,一时都不知如何是好,二皇子待两人也是不错的,只是他娶的这位正妃有些不容人,想了须臾,卫珉鹇道:“既是二皇嫂相邀,我们自当陪同,我与二姐姐打小甚少见识民间人情,倒是能借嫂嫂的光走上一遭了。”“六殿下客气,只是这襄州城我也是第一次来,所以”罗氏转头看着叶家小姐,微微一笑:“想邀叶小姐当个向导,免得御马的人不识道儿平白多费时间。”叶颉之一惊,罗氏看她是十足不顺眼,这一下简直是猫给老鼠下喜帖——明摆着宴无好宴;两姐妹也是一愣,宫中女人手段她们自小见得多了,俱是绵里藏针的,不论底下如何暗潮涌动,明面都是姐妹情深的样子,这罗氏倒是清奇,针对都是明面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