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识笑道:“杞人忧天。”可见她是真情实感地在忧心,沈识也替她出法子:“她们左右不过是说些胭脂香膏,钗环衣裳,你在这方面可是行家,还怕同她们说不上话么?”听殿下说,金陵城的贵女们说难伺候也难伺候,毕竟她们的身份摆在那里,个个都骄矜的不得了。可说容易亲近倒也容易,只要能有让她们折服的地方,她们也愿意和你交好。沈识只觉得寇窈样样都出挑,京中贵女们若是对她冷眼相待就是有眼无珠,也不值得她深交了。何况寇窈想要讨人喜欢,不是手到擒来的事情么?两日后辛夷在谢芙的指点下为寇窈精心打扮了一番,争取做到像谢芙形容的那样“别出心裁又不喧宾夺主,娇艳动人且能不落俗套”,可实在很是困难。谢芙打量着寇窈那张脸,觉得“不喧宾夺主”的要求很难达到,有些惆怅道:“这下阿识可有的烦了。”也不知道那小子是怎么想的,非得把这样一个活色生香的姑娘放在饿狼堆里露露脸,日后金陵的公子哥儿日日惦记,他又免不了争风吃醋。顾家同裴家一样,是大周绵延了百年多的清贵世家,同秦家这样近些年才发迹的家族不同。但又因着这种清贵世家的子弟们都有些心比天高、过刚易折的文人通病,少有在仕途上走得远的,反倒是才名更为出众些。即便顾家权势比不上如日中天的秦家,前来给顾老夫人贺寿的人仍旧踏破了门槛,甚至秦家也不得不出于脸面让人来贺寿。几乎是谢芙带着寇窈出现的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投了过去。这两人的容色俱是顶尖,站在一起时简直有种夺人心魄的美感。谢芙早已习惯了这种注视,但寇窈却被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宴席一侧传来酒樽不轻不重落下的声音,寇窈下意识偏头看了过去。是沈识。他的面色很平静,眼底的情绪却让人辨不清楚,似乎有点难言的懊悔,还有种“果真如此”的无奈。在座的众人向谢芙行了礼,谢芙则在他们满含探究的目光中笑着拉住了寇窈的手。“这是我的故友之女,西南寇家寇谨的掌上明珠寇窈。”谢芙道,“我在金陵待得无趣,多亏有她陪在身边才好受些。只是怕她一直同我待在南阳山太过烦闷,所以带她出来见见人。”上首的顾老夫人闻言对着寇窈招了招手:“好孩子,过来让我瞧瞧。”寇窈走过去,乖巧地向顾老夫人问了好。顾老夫人见她漂亮又嘴甜,心中很是喜欢,满怀慈爱地问道:“小姑娘多大年纪了?定亲没有?”……怎么这位老夫人开口就问人亲事呢?寇窈只觉得这件事距自己格外遥远,没想到有一天会在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被摆在台面上来问:“刚满十五,还没有……呃,没有定亲。”下首两侧都摆了宴,男女分席而坐。裴安的身份坐在哪里都有种微妙的古怪,干脆毫不避讳地坐到了沈识旁边。他瞥了一眼沈识,嗤笑道:“别把杯子捏碎了。”沈识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顾老夫人这是什么意思?”裴安自顾自地斟茶:“金陵的女眷谈论最多的便是嫁娶之事,各府上的宴会也都是公子姑娘们相看亲事的好地方,你居然不知道。”沈识悲愤莫名:“我去哪里知道这些。”回金陵之后,众人碍于他的身份鲜少有敢请他出门吃酒玩乐的,因此他对这些弯弯绕绕的规矩也并不精通。沈澜在这方面也是个半吊子,裴安和谢芙又没有专门提点过他,他哪里知道这些!他心疼寇窈总在南阳山闷着,好不容易有个让她出来玩玩的机会自然不能放过,因此还专门劝说自己不要在意她被别的男人觊觎,反正寇窈看不上。可没想到这老寿星上来就是要给她说亲的意思!顾老夫人“哎呀”了一声:“这么俊俏的姑娘,以后不知道会便宜了谁家的小子。”谢芙在顾老夫人下首的第一个席位坐了,见寇窈实在局促,忙唤她下来给她解了围。她们身侧是顾老夫人的儿媳陈氏,和她的两个女儿顾采薇、顾识薇。顾采薇是那日寇窈在宫门前瞧见的那位姑娘,知书达理,温婉贤淑,是金陵城首屈一指的闺秀。她的妹妹识薇便不同了,年纪小又活泼爱动,时不时向寇窈这边瞧上一眼,惹得陈夫人不住轻声斥责她。过了一会儿顾识薇终于忍不住了,趁着母亲不注意向寇窈这边挪了挪,拽住了她的裙角:“这位姐姐,你用的是哪家铺子的熏香呀?好好闻。”她梳了个双丫髻,脸颊上还带着点稚气的软肉,下巴倒是尖尖的,像个从年画里走出来的娃娃。寇窈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以往沈识他们总爱捏自己的脸颊,她此刻也想动手捏捏自己面前这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