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玉并没有察觉萧相那细微的动作。
等了片刻,见萧太清不开口,卫玉便道:“老师……”
她正要再说,突然见萧相向着自己轻轻地一摆手。
卫玉噤声,尚未反应是什么意思,便听到屋外有个声音不高不低的响起,道:“殿下,这台阶上有点儿雪,您且小心着。”
这声音卫玉自然最熟悉不过了,这是李星渊身边的崔公公。
可崔公公竟会出现在紫薇巷她这小屋里,却是难得一见,尤其是他口称“殿下”。
卫玉惊的色变,抬头看向萧相,萧太清却已经缓缓站起身来。
他的脸上并没有很惊诧的表情,只是向着卫玉无声地点了点头。
萧太清转身,卫玉跟上,两人才往门口走了几步,便见太子殿下负手抬步,身姿轩昂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参见殿下。”萧太清敛袖行礼。
“萧相果然也在,”李星渊的脸上是两三分似有若无的笑意,“孤心血来潮想来看看小卫,跟萧相真是心有灵犀。”
萧太清垂首带笑:“是,先前臣正跟玉儿说了皇上的旨意……”
李星渊目光转动,看向卫玉:“哦,你已经知道了?”
卫玉没想到太子会亲临此处,又来的悄无声息叫人猝不及防,她最怕的就是太子听见了她跟萧太清的对话,那可真的不知如何是好。
眼见李星渊面色如常,又听他如此说,那绷紧的心弦稍微放松了些许。
她忙道:“是,老师方才已经告知。”
太子这会儿已经在里屋慢慢地走了一圈,望着卫玉扔在罗汉榻上的书,封皮上是“东原录”三字。
李星渊俯身捡了起来,垂眸念道:“潜天而天,潜地而地,人之神潜天地,则其德如天地矣。”他眉眼不抬地说道:“还以为叫你闭门思过几日,你必定无聊,谁知竟在这里修身养性起来了,若再闷你几日,只怕要通神吗?”
卫玉在旁道:“殿下说笑了,臣也只是无聊闲看而已。”
李星渊把那本书掷下:“只怕你越看多了书,人却越来越左犟固执,谁也管不了你了。”
卫玉察觉他身上似乎有一种让她略觉陌生、但又望而生畏的东西:“殿下……是不是说我办教坊司案子的事?我已经在认真思过了。”
李星渊缺又转开目光,微微抬头道:“哦?这么说,以后若遇到类似之事,你就改过不去管了么。”
卫玉一笑道:“殿下……我若不管,又如何对得起朝廷俸禄和殿下的信任,还是管得好。”
李星渊瞥向萧太清:“萧相也听见了?他这是明摆着屡教不改了。”
萧太清叹道:“上回臣也跟殿下提过,这都是殿下从来纵容了玉儿。”
“这么说,还是孤的过错,看样子要改过的是孤才对。”李星渊说着,缓缓在原先萧太清所坐的椅子上坐了。
萧太清陪着几分笑意,道:“殿下其实也知道小卫的性情脾气,她从来并无任何私心杂念……何况她从小跟着殿下,深受殿下之恩,她自然绝不会辜负殿下的心意。”
卫玉正在仔细听着,察觉萧相仿佛看了自己一眼,她便道:“我自然不会忘怀殿下的恩情,不过若是我做错了事,惹了殿下不快,殿下也只管惩罚就是。”
萧太清皱眉。
李星渊则望着地上的那个小小的铜炉,此刻开口道:“老师都替你说情了,再说把你惯坏了,也确实有孤的不对,不如罢了。”
萧相肩头微沉:“玉儿,还不多谢殿下!”
卫玉只觉着萧太清似乎有些小题大做,但萧相从来不是那种举止轻浮的人,既然如此,必有用意。卫玉想也不想,赶紧道:“多谢殿下,我就知道殿下对我最好了。”
李星渊的嘴角一挑,沉吟道:“说正事吧,既然萧相跟你说了皇上的意思,那……你是怎么想的?”
卫玉愣怔:“我?”
李星渊缓缓问道:“你是想出去呢,还是想……留在京内。”
萧太清闻听,转头看向卫玉,眼神里透出几分紧张。
这瞬间,卫玉似乎明白了萧太清的心意。
先前她已经拒绝了萧太清的提议,如今太子又问了一遍,就等于又给了她一次选择的机会。
可是跟她拒绝萧太清的不同,这一次若是选择了,就绝不能再更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