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下这句话,他就离开了卧室。我枯坐须臾,拿起手机一看,通勤时间还有一些余裕。揉了揉脸,我晃悠悠地起身。心头偶然地窜过一丝疑惑。
……他难道心情很好吗?
不过,毕竟我也不会每天都赖床,生物钟比里包恩醒得早也是常有的事。因此这个方法还没有完全得到验证。
再还有一些不说也行,说了也没什么的微妙的变化,比如他以前一向让我想喝咖啡就自己煮,如今有次在我居家工作时,却顺手帮我也倒了一杯;
我道谢。毫无防备地喝了一口,被苦得半个小时做不出任何表情。
又比如之前接我下班,里包恩经常是没有预兆、神出鬼没地突然出现在面前。
而我这回在下班前起身活动筋骨,拿着水杯倚到窗户边,竟然一眼就瞧到楼下站着少年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的小绅士以一个明显正在等待的闲适姿态,靠在树下,一手插着西裤口袋,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我还是第一次在这个视角看见等我下班的里包恩。
但我只是多看了两眼,那顶黑漆漆的礼帽便动了动。里包恩抬起头。我在楼上望不清他的神情,却也能知道他在看我。
我嘿嘿一笑,拿手机拍了下来。
结果,直接导致了这个有仇必报的家伙也开始录我下班从停车场后门绕出来、跑向他的过程。
我一开始没发现,还在声情并茂地,边描述边演地跟他吐槽领导。看见镜头后我一个急刹,想方设法让里包恩删了也以失败告终。
我觉得我在视频里一定面目可憎。这是我离职前如同把柄般的存在。
就这样平淡又不失乐趣地转眼过了一个月。
我的常服都换上了长袖、长裤和外套。街道上长出金黄色的落叶,超市上新;热门音乐榜单重新洗牌,大红歌手的秋季新单曲在东京四处传唱。
只要我不问,里包恩就不会提回另一个世界的事。
虽然聊天时会说说他那边的故事,但总体而言,他看上去一点也不着急。全然一副闲云野鹤地养老似的模样。
并且身高再也没长。
又或是长了一两厘米,没有太明显的变化。
在这一点上,我已经不是很好奇了,但里包恩好像颇为在意。我连着几天都瞥见他自己量身高,发现没长高的话,我如果嘴欠揶揄他两句就要被敲脑袋。
好吧,他应该已经快受够当小孩了,我也能理解。
而就在我干脆不瞎猜测,过好一天是一天之际,忽然在最为平常的某天,迎来一位意外的天外来客。
彼时,我坐在茶水间靠窗的位置摸鱼,边喝水边看手机。桌上摆着掩饰用的工作资料。
秋日早晨的温阳铺洒在敞亮的落地窗边。我划了划新闻界面,正拿着水杯抿一口,轻柔地照在脸侧的自然光线却倏地被什么遮住了般,唐突一暗。
紧跟着某种皮质物体甩在玻璃上,欲要下滑的微弱摩擦声。
我扭过头。
一个身穿深紫色紧身机车服,戴着浑圆的头盔的小孩——身形看起来不过四岁左右,正以惊人的毅力使出浑身解数,八爪鱼般死死扒着窗玻璃。
可却仍抵抗不了重力,屁股不断往下掉。
即使看不到脸,那可怕的情绪传达能力,与努力黏着玻璃的颤抖的身躯,也直观地展现出了一种近乎悲惨的惊慌。
“救救、救救我!救救我!”
透过隔音不错的玻璃,我只能听见他夹着嗓子发出的蚊子般的求救声。
“……”
事发突然,原谅我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半秒。
什么鬼啊!这可是五楼,五楼!谁家的小孩怎么整个人拍到窗上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