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有他之前留下的痕迹,别的都已经淡掉了,只有脖子上最深的两块还若隐若现。之前沈笃一直想法子挡着,现在人都喝飘了,也就不顾上了,就这么大喇喇地暴露在唐堂的眼前。唐堂自己身上的印迹早就消了,现在冷不丁看到沈笃身上残留的吻痕,不由想起那一晚的荒唐;虽然根本不记得当天到底发生过什么,只有抹颜色刺眼得不行。他别扭地撇过脸去,假装什么都没看见,一把夺过沈笃手里的玻璃瓶。瓶嘴离开沈笃的嘴唇,酒水瞬间又洒了大半,顺着他的肩膀流到了地板上。“你有病啊!”他想也不想骂道,声音里醉意明显,带着浓浓的鼻音。他骂完人,半天不见有回应,抬头就看见唐堂拿着他喝剩的半瓶子威士忌,就着酒瓶就往自己嘴里灌了一大口,然后单手捏着瓶子,懒懒地搭在微微曲起的膝盖上,眼睛呆呆地看着大门的方向——也是之前邹允和肖飒离开的方向沈笃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干脆破罐破摔地躺了下来,眼不见为净。“你……很喜欢他吧?邹允……什么时候的事儿?”唐堂还一直盯着邹允离开的方向,闻言怔了两秒。很喜欢……吗?虽然身边的人换过很多,但他没有真的喜欢过哪一个,甚至连一些正常情侣间亲密的接触都会让他觉得不舒服。只有邹允不一样,毕竟他们从小就牵着手在孤儿院的小操场里跑过圈,邹允还捏着他的手教他画画,亲手削苹果喂到他嘴里。从小他就没有反感过。邹允对他而言太特殊了。看见邹允开心,他也会开心;看见邹允难过,他也跟着难过;看见邹允被欺负,他是真的想要锤死肖飒,也是真的心疼邹允,想要把人抱走好好安慰的。如果这还不是喜欢,那什么才是呢?他木然地点了点头。“大概……很早以前吧……”早到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因为之前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你们不是也从小就认识了吗?”沈笃挑眉睁开点眼缝,瞟过唐堂棱角分明的侧脸,“为什么不早点?”昏暗光线的衬托下,唐堂侧脸的线条愈发立体,对得起之前“gay圈第一天菜”的名头,是一种带着浓浓男性荷尔蒙的性感——是沈笃之前从来没有仔细欣赏过的类型。他很快别过脸去。“如果早一点……你们……你们三个人,或许都能好过一点。”或者是四个。唐堂喝得也不少,虽然没有完全醉倒,但脑子也不那么清醒了,他没有捕捉到沈笃的小动作,也没有发现沈笃话里的那个“也”字是什么意思——沈笃一早就派人查过他,知道他是从小跟邹允一起长大的,只有他对沈笃的从前甚至现在,都一无所知。“以前没有想过这么多。”他诚实道:“我只是……”他斟酌着脑海里的词汇,半晌后才说:“一开始,我以为自己只是很感激他。”借着酒劲儿,他跟沈笃有一塔没一搭地聊着天,关于他们彼此的那个不愿提起的童年——那是一段在当年离开孤儿院后,他再也没有跟任何人启齿过的过去。关于当年他是生活在一个怎样幸福圆满的家庭里,有疼爱他的父母,每一天的日子都无忧无虑;又是如何在一夕之间天冷地裂,失去了一切,最终兜兜转转,终于还是被人送进了孤儿院。这里面他经历过什么样的彷徨和无助,甚至没有正面和邹允说起过。在孤儿院里的日子他也没有讳言,当初自己只是个爱哭的小胖子,在完全陌生的环境里被人欺负排挤,只有邹允愿意和他做朋友。他跟沈笃说着那时他多想有人能领养他,多想有个家,想回到之前父母去世前那种无忧无虑的生活里。最终在讲到邹允是如何带着那对美国夫妇找到自己时,他喉间的声音已经哽咽了。“一直到我养母去世,我才看到当初那副参展的油画,我养父母是因为喜欢那个作画的孩子才找来孤儿院的,可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要霸占邹允的东西,只是直到那时候才知道……”“那是邹允的画。”“还是我亲眼看着他画的。”是邹允想都没想,就把唾手可得的一切让给了他,而且在之后的十几年里,从来没有提起过半个字来跟他邀功。“如果能早一点知道……我一定,一定会把属于他的东西……都还给他……”沈笃一时间也有些傻眼了。他不爱哭,肖飒更不会,他从来没有过安慰另一个人的经验,而且这个人是唐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