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一川这话说完时正把车门关上,隔着玻璃窗瞥见外头的费薄林脸上笑容似乎更深了。也不知道是隔了层太阳膜还是什么别的缘故,他在外头跟人面对面时没感觉,坐进车里在看费薄林,总觉得这个人再怎么笑,眼里也有些阴沉沉的。他转头问温伏:“你哥平时也这样?”温伏想了想:“他对你好。”平时在家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费薄林对温伏才不会那么客气,向来说一不二。祁一川误解了这话的意思,眉飞色舞地指着自己,受宠若惊:“对我好?意思你哥挺喜欢我的?”温伏想说不知道,可又想起费薄林以前教他,别人问他事情的时候可以说知道或者不知道,但当咨询他的想法时,总说“不知道”就很不礼貌,如果不清楚该如何评判,就在不违背事实的情况下表示赞同。于是温伏点头。祁一川顿足悔恨,感觉自己错失了一个好兄弟:“刚才他送你到门口,就是想跟我一起玩儿啊!我该多邀请几次的。你哥是不是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想法?”温伏又思考,费薄林在家确实从不跟他废话,秉持着行动派的原则,温伏一犯浑无情铁手就伸过来把他拎走了。遂再次点头。祁一川就差以头抢地:“我肯定伤他心了。”温伏陷入沉默。他好像没看出来费薄林被祁一川伤到心。祁一川家里手办确实不少,因为他是锦城来的交换生,家里直接给他在戎州租了不小的一套房子,请了个住家阿姨专门做饭,而他带来戎州这些手办在他心里的分量都是重中之重,每一个都由他精挑细选、仔细打包再千里迢迢送来这里。温伏看到喜欢的,就蹲在展示柜前睁大眼睛仔仔细细看。祁一川过去把手办拿出来放他手里,温伏说:“谢谢。”看完又原原本本放回去,再挪一步去看第二个。祁一川又把第二个放他手里,温伏还是说:“谢谢。”每看一个,祁一川都要主动把手办给他,温伏也一定要说谢谢。最后祁一川忍不住:“你别说谢谢了,自己拿着看就行。”温伏说:“哦。”接着看下一个,还是不上手。祁一川再给他,他又说谢谢。祁一川无语:“你是机器人吗?谁教你必须说谢谢的?”温伏缓慢眨眼:“薄哥啊。”“你妈妈呢?”温伏说:“死了。”祁一川愣了愣,他没想到温伏会说得那么干脆又直白。“对不起啊。那……你爸爸呢?”温伏不说话。祁一川叹了口气:“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不这样啊。”怎么感觉长大了就变得好呆板。他不知怎么联想的,就问:“你哥是不是对你不好?”温伏忽然抬起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眼里莫名多了两分警惕的敌意:“薄哥好。”祁一川感到他兴许是有些生气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只是觉得温伏变化太大,又无从得知他经历了什么。祁一川手足无措,情急之下拉着温伏去投影室:“咱们看动漫去吧。”温伏对动漫是无法抗拒的,两个人窝在沙发里一口气看了八集,温伏聚精会神盯着投影屏幕,一口水都没分出心来喝。正当祁一川要放第九集的时候,温伏看了一眼桌上的电子钟,问:“现在一点了吗?”
祁一川说:“对啊。”温伏毫不犹豫起身:“我要回去了。”“回去?”祁一川猝不及防,跟着起来,“不是说了一起吃饭晚上去上课吗?”温伏摇头:“我要回去跟薄哥吃饭。”祁一川不解:“可是之前说好了——你哥也同意了啊?”温伏回头:“你没看见薄哥的眼睛吗?”“什么?”温伏祁一川留不住,提出送温伏回去。温伏只让他帮忙给自己招了出租车,在祁一川说亲自送到家时拒绝了,因为这样太浪费别人时间。上车前他突然面对祁一川打开自己的书包:“你要吃什么?”祁一川往里头看了一眼,几乎全是零食。“不了,我不爱吃。”祁一川把他推进车里,“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吧——对了,你qq多少?”温伏又慢吞吞掏手机。“算了算了下次给我。”前边司机等太久,温伏又磨蹭,祁一川把车门一关,脑袋往驾驶座看:“师傅开慢点儿啊。”又对温伏说:“学校见!”临港到家的距离远,出租车慢慢开至少得开半个小时。出门前费薄林在温伏身上放了两百块钱,温伏抱着书包坐在出租车上,一口气吃完了费薄林往他书包里塞的所有零食还有两盒牛奶。等他掐着点儿慢悠悠走进小区,小卖部果然关着门。费薄林应该正在家里做饭。温伏在楼下看看树看看草,背着书包晒着太阳进了楼,一步一步往上走。背后婆娑树影被春风吹得在地面摇动。他脚上穿的是费薄林给他买的准备在入夏穿的白色板鞋,轻便干净,本来是买的预售,费薄林没想到店家提前了大半个月发货,东西拿到家里,原本铁着心等天气热了再给温伏穿,结果温伏看见新鞋,也不吭声,也不求费薄林,每天早上就花十分钟专门蹲在鞋架前静静观赏那双鞋子。费薄林向来吃软不吃硬,加上今早温伏要去祁一川家,觉得总该给温伏打扮漂亮些,就决定让温伏穿着这双新鞋去了。今天天热,温伏穿的费薄林的一件白色旧卫衣,下半身费薄林给他配了条浅卡其色牛仔中裤,新鞋子套上双干净的白色新袜子,看起来倒像个春游的初中生。此时温伏盯着自己的鞋子,一脚一眼,数台阶上楼都觉得好玩儿。午饭时费薄林习惯把家里的大门开着,居民房楼道窄,家里的门对着阳台,可以通通风。温伏踏进客厅走过玄关,正好撞见费薄林在饭桌上摆好了饭菜。他从白色的粉刷墙后朝饭桌探头:“薄哥?”费薄林手里端着一碗饭,桌上摆的却是两个人吃的菜。听见温伏的声音,费薄林端饭的手顿了顿,人却没有抬头。他自顾夹菜,随口道:“怎么突然回来了?”“回来吃饭。”温伏走过去,把吃瘪了的书包扔在沙发上,大跨步朝厨房去。费薄林说:“没做你的饭。”温伏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