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许走!”太婆见他们有意遁走,急急阻止道,“就在这儿好生看着该如何做。”此时思齐在乳母怀中渐而平静下来,脸上的潮红亦慢慢褪去,正有气无力地吸吮着。屋子里萦绕着炭火时而爆开的急促声,与思齐逐渐有力的吸吮声。清见战战兢兢道:“阿婆,我俩就算是在这看足了一日,也不会产奶啊。”“谁让你产奶了?”太婆十分恼怒,“我方才有说过让你学着产奶吗?”“我……我也不会。”须叶小声说,“我……还没产过。”太婆听得心烦,索性还是把他俩赶了出去。方出门,两人便一齐长叹了一声,坐在席前执手相看泪眼。“要么我们把她送回楼相去,他们大抵也不会拒绝公主的血脉,思齐也算多了一条活路。”须叶道。“把公主藏在刺史府六月之久,足够你我夫妻二人死一百次了。”清见说着,把路过的小橘猫薅进了怀里。小橘猫懵懵懂懂,被他横竖左右前后蹂躏了一通,竖起尾巴凶他道:“喵呜!”没想到刚凶完他,又被一旁的须叶薅进怀里,横竖左右前后再次蹂躏了一通。“找不到手感啊!”须叶叹气,“你说咱们该怎么抱她呢?横着,竖着,还是斜着?”毫无经验的二人遂开始了漫长的寻觅过程。连澈接了砗磲念珠,并不多追究它的来头,道:“放心,东西我会替你送到的。”说罢他温柔地瞧了一眼须叶,勾起嘴角来轻笑,“我已命他们备好了热水,还请不晓夫人稍后移步净池沐浴。”北辅将军府里的净池,可谓荣光奢华无比,是当年老楼相王比照王宫里的文池所赐建。用金玉作墙砖,雕琢后的大理石为壁,宽约十八尺,相当于一间小屋子了。家里被赐了这么个玩意儿,连澈的老爹却一辈子也没敢进去洗一次,府里女眷媵妾更是不敢涉足。这净池遂一直空在那儿。他邀请罢,须叶点头称好。“不是吧你?”清见自幼喜洁,对此很是郁结,“他家澡堂子不知多少人趟过,那得有多少斤的陈年老污垢了?”连澈柔声道:“放心,净池之中并无污垢,亦没有其他人趟过。”“多谢相告。”须叶再度点头称好。她随侍女们往净池去后,清见索性躺回榻上继续装死,心道这都是寻常事。寻常事而已。“快去看呀,快去看呀!”是个极稚嫩的男孩子声调,听起来不超过十五岁。他一路呼告奔到了清见榻前,大喊着,“那位夫人她在水池中……”“与我无干。”清见侧身躺着连身子也未动一下,如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见清见不为所动,对方又着急地大喊了起来:“有人溺水了,有人溺水了!你快去看哪!”一听“溺水”二字清见心一沉,瞬时起了身:“在哪?”须叶不会水,稍稍不看着她一些,浅水也能把她给淹死。且那净池据说是奢华宽大,定然至少也有一人深浅,装满了水其实极度危险,容易使人溺水。“在沐浴的水池之中!”男孩用手里攥着的竹风车指向某个方向道。这男孩的眉眼酷肖连澈,年龄大抵在十岁左右,推测应是连澈的幼弟讳狸。只是这讳狸不去寻连澈,偏来这寻他是什么道理?清见虽觉得有些怪,但事态紧急也顾不得太多了,即刻与讳狸道:“带路!”讳狸一身朝气的红衣穿行在将军府的廊道之中,好似一颗会走会跑的彗星一样来回冲撞着,叫人眼花缭乱。他将清见引到沐浴池前,那池周围有薄纱与丝绸遮蔽,看不清内里,清见急急拉开薄纱,只见到一池浮着一层桃色花瓣的深水,周遭有浓郁焚香,里面却是空无一人,更没有任何溺水挣扎的痕迹。清见已觉不好,背后即刻遭人一推,因足底水滑落进了水中。落下去方知这水竟如山间的雪水一般冰凉刺骨,一瞬淹没了他的身体,且争先涌进口鼻肺脏之中,呛得清见心口生疼。他只知道自己喝了不少洗澡水,更是吃了不少花瓣,脑子也一时颓废失却了求生欲。是雨。是一场大雨。雨中见到须叶急急举了伞来,质问他:出门怎么学不会带把伞?若是又染了伤寒,带伞与吃药哪一个容易些?他尴尬一笑,思酌着如何找个借口圆过去。蓦的,又不再下雨了。雨滴全然凝固在空中,一切都停驻了,他伸出手去擦须叶眉间沾上的雨水。当手指触摸到她的那一刻,全是安心与释然。“还好,不是假的。”这念头一直持续到他被凉水再度呛醒。他擦净面颊上的水,拂去头顶的花瓣,方才定睛看见眼前多了一个人。这人有点面熟,哦,是连澈家的门房老羊。再一看讳狸已然不见踪影,而老羊浑身只披了一张毯子,像是正准备下水沐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