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半开玩笑一句后,见罗妈妈并不出声,只斜乜着一双眼睛似嘲非嘲看着她。
被人这样看着,就像是当着众人的面被一个低贱的老奴狠狠打了一巴掌,陈氏脸上的笑逐渐有些难以维持下去,心里也越发不满,被梓兰轻声提醒了一句,方才收敛情绪继续跟罗妈妈笑说道:“好了,不说了,我知你来,特地让人在府里给你沏了一壶好茶,走,我们进去说。”说完乜着一双眼看向身后的梓兰,“还不去扶着点罗妈妈。”
梓兰忙应了一声。
梓兰是她的大丫鬟,跟李妈妈一样都是她的左膀右臂,陈氏这样做也算是给足了罗妈妈面子。
不知道徐家今日这样大张旗鼓到底要做什么,但不管做什么,进府说是最好的。
进了府就是她的地盘,也不用怕别人看着。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陈氏这颗心忽然跳得有些快,咚咚咚的,跟打着鼓似的,眼皮也在开始慢慢抽搐起来,她很少有这样的时候,可每次出现这样的情形都代表着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第一次就是三年前西院那个小畜生中了童试。
那日有人往家里来报喜讯,敲锣打鼓的腰间还系着红绸,看见人就高声喊道:“快请裴相公出来,高中了!”她虽然早知有卿本事,这种童试自然不在话下,但还是喜不自胜,被家里外头的人道着恭喜,陈氏觉得自己的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她笑着打发人送了厚厚一包封红过去,当人的辛苦钱。
那日家里前前后后围了一通,旁边几个府邸也都过来看热闹,都在等着看有卿中了第几名,哪想到那人接过封红笑着打开手里的长条,报得却是“顺天府裴郁裴相公中丁酉科童试第二十七名!”
陈氏当时脸上的笑立刻就凝住了。
那是她生平头一次在外人面前变了脸,其余裴家人也一样,没有人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她甚至还没忍住上前问了一句“你说的是谁?”
那人似乎也有些不耐烦,但看在怀里揣着的那一份封红上面,还是重新说了一遍:“顺天府裴郁裴相公中丁酉科童试第二十七名,怎么,这位裴相公不是你们家的人?”
扫了一眼住址又道:“就是你家的啊。”
最后还是有卿上前打了圆场,拿了来报信人手里的字条,温和地把他送了出去。
虽然之后又有人来报了捷讯,甚至有卿的名次比那小畜生还要高,可陈氏心里还是不痛快,她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小畜生是怎么高中的,连学都没上过,居然背着他们偷偷去考了试,竟然还真的让他高中了!
好在老国公并没有因此而厚待这位小畜生。
家里也没什么变化。
没想到三年过去,那时的感觉竟然又出现了。
心里莫名有些发慌,陈氏总觉得是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了,她下意识想让梓兰快点扶罗妈妈进去,可还不等她开口,面前的罗妈妈便笑着拂开了梓兰的胳膊,她看都没看梓兰,而是直视着她的眼睛说道:“二夫人客气了,老奴今日过来就是受主家的吩咐跟二夫人说几句话,不用特地进府说。”
陈氏看她这样,那种心慌的节奏霎时变得更快,她心里隐约觉得自己有可能猜错了,徐家这样的做法和态度哪里像是来讨和的,更像是……
可怎么可能呢?徐家真舍得退亲?
何况要是真退亲,徐家那对父子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就他们过往时候维护徐云葭的样子,这会不应该直接闹到她家里来?而且这罗妈妈笑吟吟的,一点气都没有,哪像是退婚的样子?
不对!
这太不合常理了!
可如果不是为了退婚,她这样过来他们家闹又是要跟她说什么?
陈氏心里百转千回,面上倒是一点情绪都没露,依旧笑吟吟的,还主动上前去挽罗妈妈的胳膊,一派亲昵的模样:“瞧你,有什么话,我们不能进去说?你大老远过来又在这大太阳底下晒了那么久,不渴不累?屋里好茶好果子候着,我们大可以进去坐着慢慢说,何必在这晒太阳。”
不管是因为什么,陈氏都不能再放任徐家继续这样下去了。
她得自己掌控局面才不会有这种慌乱的感觉。
她知道罗妈妈的命脉在什么地方,跟徐家父子一样,这些徐府的下人最看重的便是徐云葭,她便故意乜了一眼后面,压着嗓音与罗妈妈说道:“这么多人呢,你可是云葭的乳娘,不替自己考虑,难道也不替云葭想想?别让人平白看了笑话。”
她这是在提醒罗妈妈别忘了云葭的脸面和名声,没想到这句话正好戳中了罗妈妈的心雷,刚才还笑眯眯的人,这下立刻沉了脸,她直接甩开了陈氏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