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松怔了怔。锅里的水已经煮开了,将面下进去后,就如白龙翻江,腾云驾雾,煞是好看。卧了个鸡蛋进去,热浪才稍稍平息一会儿,稍候片刻,她便放入碧绿的青菜。青菜遇水即熟,旧烫易变色。她及时将面与汤都盛起来,此时的蛋还是溏心半熟,一戳会缓缓流出金黄的微熟的蛋液。此时浇上辣子酱,盐,猪油,酱油,糖醋调好的浇头,一碗热腾腾香喷喷的手擀面就做好了。阿松嫌碗底烫手,不好拿,就搬了个高板凳放在门口,把面搁上头。少年坐在门槛上,高度刚刚好够到面。少年拈着筷子,挑起一两根面,小口小口的抿着,吃的极其斯文秀气。阿松看着少年慢吞吞的动作,忍不住怀疑自己的手艺是不是退步了?以前在苍玄山上给师弟们做面时,哪一次不是抢的打起来,吃面时风卷云残,只一眨间便一扫而光。“是不是不好吃?”她忍不住问道。他摇摇头,小声嗫嚅道:“好吃,舍不得吃……”阿松感觉自己的心被他击碎,柔软得一塌糊涂,她摸着他的头,温言:“别怕,放心吃吧。以后你想什么时候吃,我都会做给你的。”“真的吗?”“嗯。”他颤颤巍巍夹起一块蛋,递到她嘴边,“姐姐,你吃。”“姐姐不饿,你自己吃吧。”可他很执拗,她不吃,他就不肯收回筷子。僵持许久,阿松才张口吞下那已经凉了的鸡蛋。看她吃下,少年开心的笑了,眼睛眯起来,就像天上的月牙儿,真的极好看。涂药等少年将面全部吃完,阿松洗了碗筷,将他领回房间。“今天你在这里睡,有什么事记得喊我。”她替他将床铺铺好,另从柜子里拿出一床被子。少年见她抱着被子似要往外走,忙急声问道:“姐姐,你要去哪?”挣扎着要从床上下来。阿松看他这样,连忙制止,“别动!我就在外面小榻,隔着几道帘子。你有事就喊我,我听得见的。”他抬头看着她,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可咬着唇又不肯说,一双湿漉漉的眼氤氲着雾气。“怎么了?”阿松觉得他都要哭出来了。他手扭着衣角,把它扭成麻花了,还是一句话都不说,只用那双饱含千言万语的眼睛瞧着她。阿松觉得很是头疼,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男孩子。师弟们都是直爽的性格,想要什么,想干什么,都是直接说出来,而不是像这样,别扭得跟个小姑娘似的,让别人去猜他的心思。“怎么了?”她忍不住又问了一遍。少年才扭扭捏捏的说道:“姐姐,你可以别走吗?陪着我好不好?”“不行。”“为什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男女七岁不可同席。”因她少时常和师弟们睡通铺,师娘便以此话告诫她。随着她年岁渐长,又教了她许多关于男女之防的道理。他微微的皱起眉,眼中一派懵懂,似乎对这话不解。“你听过这话吗?”少年摇了摇头。“那……你识过字吗?”少年的眼泪彻底落了下来,他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姐姐……我一直被关着,没有认过字,也没有听过这样的话……我就是有一点点害怕,想…想让姐姐陪着我,对不起……姐姐不想陪我也没事的,不要讨厌我……”看他泪眼婆娑的模样,可把阿松给内疚的。忙丢了被褥,上前哄他,“不要道歉,不要道歉,是姐姐的错……不要哭了好不好?”她早该想到的,他这样的境遇,怎么会有机会去读书识字,怎么会有人来教他人情世故呢?看来以后她得承担起这个责任,把之前时光欠下的都给补上。他一点点的往她身边挪,伸出手,泪眼汪汪的看着她。阿松无奈,只好顺着他的手,抱住了他。少年很喜欢蹭她,像一只软绵绵的小奶猫。她又痒又难受,可总不忍心推开他。“对了,让我看一下你的伤。”掀开被子,借着烛光,阿松看到少年脚踝处已经被清洗过,伤口看的更加清楚,简直血肉模糊,惨不忍睹,隐约可见森然白骨。袜子上已经沾了血迹和脓水,还有小片撕下的皮肉。阿松帮挽他着裤脚的手有些颤抖,“很疼吧……”“时间长了,便不觉得疼了……”他小声说道。“说什么傻话?这个时候逞强,真是个傻子。你等一下,我包袱里有药,我去给你拿。”师娘怕她在外面受苦受难,各种药都备足了。阿松取了外敷药,还拿来了纱布和剪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