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俨因而,嗓音温淡地回道:“你不是不聪明,只是有些性怯而已。寻常的贵女不一定会比你懂得更多,这全大梁的女子,也没几个人能去石渠阁同皇子皇女一并治学。”女孩的心中稍受鼓舞,原来司俨并不嫌她蠢笨,还说她要比寻常的女子强上一些。——“再说有我教你,你什么都能学会。”实则这话若要旁人来说,未免会显得过于自信。但是这话由司俨来说,却一点都不让人觉得奇怪。裴鸢也渐渐有了些自信,毕竟司俨在三年前,都能教会她算学,便颇有元气地回道:“嗯,我知道了夫君。”见裴鸢没再过多纠结他这般做的缘由,司俨便用指轻点案侧,示意她去看第二幅画:“这第二个人名唤……”——“王上,仆提了午膳,要现在用吗?”书房外的侍童自是听不见其内二人的低语,却不知他在通禀这事时,竟是打断了司俨同裴鸢的讲话。司俨并未因此做怒,待撂下了手中执笔后,便欲携着裴鸢先去用午食。他觉让裴鸢吃饱了,她下午学起东西来,也不会太过疲累。侍童这时已将裴鸢的的午食摆在了案上,女孩因而,也隔老远便嗅到了炙肉的香味。食局坊的庖厨给她做了红煨肥羊、楠炙牛肉、菘菜鸡圆汤和一整只的卤鸭。司俨端坐于谦光殿主位,睇着女孩微诧,却掩不住垂涎的剪水眸,淡声道:“吃罢。”裴鸢虽然仍是有些害羞,却依言伸出了纤白的小手,掰下了那只卤鸭的一个鸭腿。她刚要将其放进嘴里,却见司俨仍在颇有兴致地看着她,且他并没有拾起筷著用菜。裴鸢又开始觉得局促,她有些怕司俨会觉得她贪嘴好吃,就跟那些哼哧呼噜的小彘似的。司俨自是觉察出了女孩的赧然。他见,裴鸢握着鸭腿的小手也悬在了半空。司俨因而无奈摇首,随即便错开了视线,淡声道:“你吃罢,我不看你了。”裴鸢这才小口小口地吃起肉来,不得不说,颍国食局坊的这些庖厨还真挺会烹肉的。她每一样都尝了些,发现这几道菜食都很可口。司俨味同嚼蜡地用着他平日常用的那些菜肴,却不时地看向吃肉吃得正香的裴鸢,不禁想起了三年前,他为了接近裴鸢而初至相府时的场景。那时的裴鸢生得比现在还要娇小,但她吃起肉来,也不亚于她那同胞的兄长裴猇。她还真是弱小无害,但却能吃。次日一早,裴鸢未到辰时便清醒了过来,她没用司俨唤起,也难得地没有贪睡。女孩今日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待随着身着华贵髦冕的司俨到了谦光殿后,便见,已有宫人提前将她的席位备好。那席位自是位于正殿主位,也在司俨身旁的不远处,只是为了避嫌,她的身前被置了一东珠制的垂帘。许是怕她会受凉,司俨还命人将她跪坐的茵席加厚了一层。裴鸢耐着心中突涌的紧张之感,神态还算淡定地坐在了那垂帘之后。谦光殿比相府内的百官朝会殿还要更宽敞些,待她和司俨坐定后不久,殿内已是炉烟浥浥,亦有封国臣子陆续进殿。他们皆着款式类似的纱縠单衣,只是随着官阶的不同,单衣的颜色亦有区分。文臣头戴进贤冠或是方士冠,武将则戴以貂尾为饰的武弁之冠,或是形如鸷鸟的鹖冠。且有些武将的外貌明显与中原人士有异,裴鸢便觉,他们应该是从西疆来的羌人。纵是隔着东珠垂帘,裴鸢也能瞧出那些臣子见到她时的惊诧神情。待众臣皆入谦光殿后,立侍在司俨身旁不远处的宦人手持着拂尘,嗓音尖细道:“王上身体抱恙,无法同诸位卿家讲话,所以今日王后亦在谦光殿听政。”这话一落,有些文臣的面上便挂不住了。若说真的身患有疾,那大可以休息一日,身为封国君王也没必要这般勤政。可司俨却也不能让一个女人在此垂帘听政。前朝虽有女子听政的先例,那也是因为君主年岁尚幼,可司俨只是偶患小疾,他继位不久且仍在青壮之年,怎可现在就让新王后插手政事?却见司俨神情淡漠地坐于殿中主位,七旒青玉珠串后的眉眼深邃矜然。遥遥观之,俊容却然透着一些病色,却是一直保持缄默,不发一言。国相翁仪提前得知了消息,面上并未显露任何惊异。位于文官之首的封国御史却有些站不住了,他刚想对着司俨说些铮言时,却见东珠垂帘后的新王后轻启朱唇,随即,一道嗓音清澈曼妙的女音也从其后传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