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俨见女孩的泣声渐止,正想着再同她说些安慰的话,却觉自己的腰间,竟是蓦地一紧。男人的面色微微怔住,却见,原来是裴鸢将小身子钻到了他的怀里,她亦用两条纤细的小胳膊环住了他的腰。司俨因而垂首,看向了女孩动来动去的小脑袋,他刚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她的发顶,亦觉自己适才的言语对裴鸢起到了作用。小姑娘的性子过于单纯,他使些策略,就能轻而易举地软化她。这时当,裴鸢却将小脸儿贴在了他的心口处,亦用温软的嗓子轻声安慰他道:“夫君,你也不要伤心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我就是夫君在颍国的亲人。”话音甫落,男人修长的手,竟是停在了半空。司俨自是未能想到,适才还在嘤嘤娇泣的裴鸢,竟还安慰上他了。他因而默了良久,方才将修长的大掌复又落在了裴鸢的小脑袋上。随即又揉了揉女孩的发顶,只低声道:“睡罢。”裴鸢乖顺地道了声嗯后,很快便在他的怀里阖上了双眸。不经时,司俨的耳畔便响起了女孩清浅且均匀的呼吸声。待裴鸢入梦后,司俨却一直在缄默地看着黑暗中,女孩那恬美无害的睡颜。他在心中,复又忖了一遍女孩那句娇软的话语——‘我会一直陪着夫君的,我就是夫君在颍国的亲人。’夤夜之际,阖宫阒然无声。司俨在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习惯了独处独睡,榻侧和枕旁向来也是空落落的。原以为,这身侧突然多了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他会不甚习惯。且若君王不为王后赐殿,属实不合仪制。司俨还曾打算,过几日就在颍宫择个殿宇,再让宫人布置一番,好让裴鸢和她的女使去那儿安住。他若想幸她了,也可于当夜再去她的寝殿。可如今的司俨却打消了这个念头。裴鸢的性情乖顺又温驯,身量也娇小,就算同他一起住在这青阳殿内,她也占不了多少地方。且就算她每日都睡在他的身侧,也不会干扰他正常的生活。司俨缄默地凝睇着女孩甜美的睡颜,修长的手亦抚上了她的面颊。那便让她睡在他的枕侧,也无妨。次日醒来,裴鸢的身子已经恢复如常,不再像昨日似的,连走都走不了几步。今晨司俨起身后,便说待他理完政务后,便带着她到颍宫四下转转,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裴鸢也悉心打扮了一番,绛云为她绾了个繁复的回心髻,其上掺的二博假髻本就沉重,发顶还簪了熠熠生辉的金叶垂珠步摇。身上穿的衣物也是织纹绮丽的钿钗襢衣,饰以双佩小绶。这身繁沉的衣发,着实压得裴鸢有些喘不过气来。女孩的心中微有懊恼,为何她就不能同她的姑母裴皇后一样呢?裴皇后平日所着的衣饰要比她的繁重多了,可她的步履却依旧是端庄得体,优雅大方。上午这时当,女使绛云将班氏特意叮嘱她看顾的木箱拿了出来,其内装着打磨好的金银瓜子,因着颍国内政自治,所以货币也自是与上京不同。不过无论身在何处,若要上下打点,金银总是最为好用的。裴鸢刚到姑臧没几日,昨日是因为身体有恙,可今日既是已经恢复,就不能只与司俨和三个女使相处,而是要走出这青阳殿,甚至还要学会去管理这偌大的宫帷。绛云看着裴鸢那娇怯的小脸,却觉她虽然处在了王后的这个位置上,可任谁都能看出,她现下离在这个位置上自处的要求,仍是差距甚远。虽说来日方长,但绛云还是希望,裴鸢能在姑臧尽快成长起来,不说要同她姑母一样,在后宫叱咤风云,却也要能有坐稳这个位置的资本。——“王后殿下,王上唤您到谦光殿,让您陪他用午膳。”殿外传来了侍童恭敬的声音。裴鸢听罢,看了看面前的三个女使。采莲和采萍总喜待在一处,若要带上其中一人,那另一个人也要跟着一同去。但是她今日是头一次出青阳殿,所以还是带上行事沉稳的绛云更为合适,且绛云心思聪敏,这几日已经在颍宫帮她打探了许多事。裴鸢因而,便只带了绛云同她出了青阳殿,亦让那通禀的侍童为她二人引路。青阳殿的后身不远,是一被人工拓挖的巨型菡萏池,周遭亦有峭拔且颇有野趣的假山萦绕。途径此处时,绛云在裴鸢的耳侧恭敬道:“娘娘,这菡萏池旁的珠镜殿中住着马夫人。昨日来的那个尚方令韦儇,便同马夫人有些亲缘关系。”裴鸢颔首,正欲随着侍童再度前往谦光殿,却见不远处迎面走来了一个衣着华丽且相貌精明的中年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