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鸢觉得适才的司俨过于可怕,她有些抗拒他的接触,便在男人宽阔的怀抱中蹬了两下小短腿。司俨将她抱起来后,语气不复适才的严厉冰冷,只幽幽地道:“裴小姐,你太容易相信别人了。”她又有什么错呢,她只是个不谙世事的良善孩子。她可能也对五公主提防过,但是她肯定想不到,那人会要她的性命。思及,司俨垂首看了看怀中的女孩,见她冷得瑟瑟发抖,模样也是万分可怜,无助地就像一只乖顺的幼猫。这样的她令他心软,也让他蓦地涌起了一个念头,他竟是想俯身亲亲她的额头。因为,他隐约觉得,亲吻好像能缓解她的情绪。但司俨终归存了几分理智,他不明这种念头产生的缘由,只当自己也是刚从惊惧之中走出,思维还有些错乱。裴猇已经放弃了对他的攻击,司俨复又将怀中的女孩拥紧了几分,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抱着她走离了沧池旁。裴鸢在他的怀里渐渐阖上了双目,泪水无声地溢了满面。虽然她现在有些怕他,但在他的怀里,她确实能寻到想要的安全感。——“裴小姐。”裴鸢只觉额前很痛,并没有回复他的话。只听司俨复又低声道:“我会为你报仇的。”夜色之中,男人的面容冷厉沉郁,鸦睫之下的墨眸亦难能显露了几分肖似鹰隼的狠锐。司俨将怀中娇小的女孩抱得很紧,鼻翼却在微微地翕动。那副神情,就同凶兽和鲛鲨嗅到血腥味时一样,透着即将迎接大肆猎杀的兴奋和残忍。原本,他是想让好戏接踵而至地慢慢登场。但既是出了这事,那也不必再给她们任何喘息的机会。长大宿命注定的羁绊裴鸢险些溺水身亡后,纵是被班氏和女使们悉心照拂,沐了热浴又饮了暖汤。可春夜天寒,女孩的身子骨又娇弱,班氏入夜后一直守在女儿的床侧,却发现裴鸢还是发了高热。看着女儿憔悴又可怜的小脸,班氏在心疼的同时,又觉怒不可遏。她本就最是疼爱幼女,而裴鸢活到这么大,属这两月经历的祸事最多,不是突犯恶疾,就是被歹人劫持。但前两次的事,都不及今夜这事让她愤怒。裴鸢她何曾受过这么大的委屈!班氏本是将门虎女,嫁予裴相后性子才渐渐变得温婉,实则班氏没生裴弼之前,也曾是巾帼不让须眉的泼辣女子。这件事与窦夫人脱不来干系,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上次裴鸢于上元受害,会不会也是她派人做的?班氏和裴相在得知裴鸢被五公主陷害后,也自是要同窦夫人讨个说法,这绝对不可能是小孩子家的小打小闹,而是大人阴暗的算计。说来班氏和裴相都觉蹊跷的是,窦夫人若真想利用五公主来害死裴鸢,以此来达到报复裴皇后的目的,她大可以选择更明智的方法,而不是择这种害人还要暴露自身的蠢法子。她的这种做法,倒是丝毫也不忌惮裴家及班家的势力,大有鱼死网破之意。是夜阖府诸人,无论是裴相夫妇,还是刚刚新婚的裴弼及其妻子王氏,都未得安睡。次日一早,这事便有了答案——掌管朔方州郡兵的窦韦,亦是窦夫人的兄长,在昨夜发动了兵变。裴皇后虽并无子嗣,但是位份贵重的窦夫人却为皇帝生下了三皇子。三皇子比太子的年纪小两岁,两年前皇帝封了他做晋阳王,并赐其封地,封国之名为代。除却代国,大梁还有五个与郡同级的阏姓封国,分别是真定国、东平国、定陶国、淮阳国和六安国。可如今,晋阳王竟不在代国境内。一国国君竟是无诏出其封国,跑到朔方上郡寻他舅父窦韦去了。窦夫人之心,路人皆知。她本就曾因皇后之争的落败而心有不甘多年,太子的母家又并非是名门望族,比不得窦家,也比不过裴家。可皇帝有许多孩子,却最是宠爱他原配的儿子,一登基就将阏临封为了太子。窦夫人觊觎太子之位多年,也对皇帝的做法不满多年,她当不成皇后,便想让自己的儿子继承大业。而她的两个女儿,一个早已出嫁,另一个五公主在她眼里只是颗棋子,她利用她杀完裴鸢,让裴皇后伤心欲绝,也就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至于她和五公主的结局,无论是生还是死,于她而言也就全无所畏。次日辰时不到,皇帝和太子便乘华辇从宫城的苍龙东阙而出,诏令文武重臣,到相府的百官朝会殿朝议。窦夫人和五公主已被关押到了地牢,皇帝暂时还未取二人的性命,且五公主是她的亲骨肉,他或多或少对自己的亲女还存了几分怜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