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扇牛肋恰好有十条牛肋骨,她和裴小虎正好一人五条。待婢子分好肉后,裴鸢方才心满意足地对身侧的裴猇道:“一人一半,不许抢我的。”裴猇瞥了眼身侧裴鸢那娇气,却略带着得色的小模样,不禁冷嗤一声,嘲讽道:“你也吃不了,分了也没用。”说罢,便要用手抢过裴鸢那处的两条牛肋骨。裴鸢赶忙用小手挡护住了她的炙肉,细声细气且信誓旦旦地回道:“别抢我的,我吃的完的。”裴猇冷哼一声:“你吃得了才怪。”裴鸢明明生了个鸟一样的胃,偏偏还自以为是,总当自己是个大胃的饕餮精。明明就吃不了那么多,还总逞能。最后还得是他裴猇将她的剩菜剩饭都给吃到肚子里。裴猇已然拾起了一根牛肋骨毫无吃相地啃了起来,裴鸢也拿起了一条,正要小口小口地咬肉时,见司俨身前的桌案也摆上了菜食。却见婢子呈给他的菜肴中,只有蔓菁丝、芙蓉豆腐和松菌羹这些素菜,其上不见半丝荤腥,更遑论是这油汪汪的炙肉。裴猇也注意到了司俨的菜食,他边嚼着肉,边大剌剌地问道:“颍国来的世子,你不吃肉吗?”司俨语气淡淡地回道:“不吃。”裴弼这时看向了身侧的司俨,复问:“你现在还是不吃肉吗?”司俨摇首,回道:“嗯,还是不吃肉。”裴弼刚认识司俨时,便知道他从不吃肉。那时司俨的母亲仍在世,她曾同他说过,司俨小时候同寻常孩童一样,无肉不欢,不怎么爱吃青菜。可后来也不知为何,司俨突然就开始不吃肉了。抚远王司忱觉得男孩不吃肉,就无法习武且拥有强健的体魄,还曾让下人将肉强喂给司俨过。可司俨纵是咽了下去,却还是会将那些肉都吐出来。抚远王无奈之下,只得派人在东海寻了一种油脂较为丰富的鱼类,隔一日便命庖厨烹之,让司俨吃下。而司俨虽不吃畜类的肉,但鸡卵和虾贝一类的荤物却多少能吃一些。所以司俨如今也生的身量高大,骑射之功样样不落。裴鸢边嚼着嘴里焦香的炙肉,仍对司俨不吃肉的事难以置信。裴猇也明显被惊住了。肉这么好吃,怎么有人会不喜欢吃肉呢?裴鸢吃了两条烤牛肋,果然便饱了,剩下的三条烤牛肋自是都被裴猇包圆。她实则一直在悄悄地观察着对面的司俨。常人在用食时,神态或多或少会带着些享受食物的愉悦。而司俨的吃相斯文且优雅,就算这些食物于他而言是味同嚼蜡,他也会面不改色地将它咽下。但终归,吃饭这件事于他而言,却更像是某种维系生存的任务。那夜司俨做为来客初至府上,裴相便唤了裴鸢和裴猇去了正堂见客,顺道一起用食,可次日便无需如此。裴鸢和裴猇一如既往,由着婢子将饭食送到他二人的住处,单独用膳。司俨除却修缮督造宫殿,还有诸多公事缠身。未央宫的石渠阁中藏着大量的古籍孤本,因着那场大火,许多书籍亦被焚毁。司俨少时还在上京时,看过石渠阁内近三分之一的书,因他有着过目不忘的能力,皇帝亦命他同学士一起整理和校勘书籍。这段时日,班氏又在民间寻了几位医师为裴鸢诊脉。可那些医师却都说她身体康健,并无什么疾病之兆。裴弼身任大梁的治栗都尉,掌盐铁农务诸事,恰逢上郡正大肆开凿漕渠,裴弼因而又出京去了趟上郡。司俨同裴弼住在一处,她本想以看望长兄为由,顺便看看能不能碰碰运气,再见司俨一面。可兄长既是未归,她也不好贸然去寻司俨。毕竟二人不算相熟,且男女之间亦有大妨。且司俨其人又总是早出晚归,裴鸢在偌大的相府内,都未曾偶遇过他。裴鸢数了数日子,她已有七日都未见到司俨了。没想到纵是他就住在相府之内,她还是寻不到机会去见他。这日晴雪初霁。裴鸢身着茜色舞裙,单脚点地,拧倾着娇小的身子,边曳摆着广袖,边做着大掖步转的舞步。裴鸢闲在府内观察病状的这几日中,偶尔也会在暖阁中压腿练舞。她在原地转着圈,采莲则在她不远旁为她数着圈数。裴鸢想,她不该再坐以待毙。若想再见到司俨,她应当主动出击。“……十一、十二、十三!”她的极限便是转满十三个圈,裴鸢听罢采莲最后的一声十三,终于稳稳站定。随即便扬起了纤细的雪颈,摆出了提襟托掌的手位,亦微抬了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