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该不会是不想活了吧。”亲王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暗淡深沉。郁源忙道:“也不是,我就是”在两人的注视下,他硬着头皮往下编:“特别想深度体验一下被咬的感觉。”“行啊。”亲王苍白但有力的手扣在他身上,像是挨个按下琴键,一步步摸索着上前。黑暗中,他又凑到郁源左耳耳边,调笑的声音仿佛注入酒液中的冰块发出清脆的碰撞,“那就成为我们的同族”“你让我咬个够了,我也让你咬”刻意加重的字音,试图让人发散联想。但可惜另一个人类的想法跟他从来不同频道,听到这话,脑子里出现的画面约等于一窝猫抱着互相啃毛。大厅内,黑暗笼罩下的其他地方有多迷乱,台上这场面就有多离奇。习惯于强行掠夺手段的血族,竟也会有与人类僵持不下的时候。相较管家,亲王显然更具侵略性。郁源与那一双镶嵌的红宝石般的瞳孔对视,下意识地往后缩了一点。无知无觉中,反而与身后的人更紧密些。兰伯特顺势将他圈在怀里,语气一直是那么平静,惨杂着一丝若隐若现的温柔,像是会永远包容身前人所有的行为。只有彼此之间能听见,低沉的声音近乎呢喃:“等你变得跟我们一样,你就不会离开了。”郁源转过头想说些什么,两人几乎是肩颈相依。这亲密无间的一幕落在亲王眼里,登时就引起了他的不满。兰伯特惯常的那一套,纵容也好,在他看来假惺惺的温柔也罢,总而言之——亲王压根就没看顺眼过。但郁源显然是更亲近对方多一点。于是,他在此时选择了捏住郁源扭头时露出的脖颈,像是抓住了什么命脉,“你没有其他选择的。”蔷薇花园里发生的事情只是小小意外,在此时又颠倒对峙双方的位置——主动权一直在自己这里,至少亲王是这样认为的。今晚的宴会是最为正式的初拥仪式,代表着里斯特家族在其大家族的见证下,会迎来他们的新成员。就算兰伯特到最后放弃,亲王也不会允许这种可能性的发生。截然不同的性格,让他更想把一切都握在自己手里,才是最大的保证。兰伯特没有表态。郁源关心的则只是身上的伤口,现在几乎已经快停止流血,濒危的虚弱感也慢慢过去。现在想死,估计有些难度。意识到亲王看似平静的语气里道出了眼下的现实,今晚似乎非得完成初拥仪式不可。他正想着该怎么办,但倏然间,犹如福至心灵一般,有了一种新的思路。血族也并非真正的不死之身——他们是有弱点的。换句话说,他也是能死的。银质器具,阳光,十字架也许还有办法。电光火石的刹那,郁源做好了决定。从兰伯特血流不止的手腕上,鲜血滴落到他的唇齿间。登时,除却鼻腔充斥着的血腥,连嘴里都是腥气冲天的味道,又像是带着铁锈味。他舔过后槽牙,感觉回味也只是血腥,根本没有一丝一毫的甜味。也不知道血族的口味究竟是怎么回事。像是没有想到他突然又变得这么主动,兰伯特和亲王俱是有一点不易察觉的惊异。亲王不由分说地把自己的伤口也递到郁源嘴边。带有余温的液体滑进食道,流到身体里的深处,像是一种无法被磨灭的标记。某种意义上,他们的血混合在一起,纠缠不清了。两个真正的血族相互对视一眼,暂时放下了彼此间的争端。像是共同呵护养殖一株小小的幼苗,在昏暗中看着那一耸一耸的黑发,得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至于另一个当事人,正皱着眉头,权当自己在喝难喝的中药,实则心里已经计划好了吸血鬼的八百种死法,准备用在自己身上。木桩或者银剑穿心,焚烧或者十字架阳光下暴晒一圈,也许就能把他差不多弄死。血液在相互交融纠缠不清,再没什么能将之分离。血族聚集的城堡内,这场午夜盛宴已慢慢接近尾声,与会的宾客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血脉古老而高贵的里斯特家族,同样迎来了新的成员。城堡外的夜幕下,镰刀似的新月当空,三三两两的星子环绕在四周,点缀这个静谧而安详的夜晚。坠入黑甜乡的人们,像是进入了一场宏大而离奇的梦境,又踏上一条愈行愈远的旅途。全息世界的地图没有边界。游戏也同样不会有终点。-悠悠转醒时,郁源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密闭的环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