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安公主目光扫过众秀女,最终停留在华婉面上,颇有深意的笑着道:“果然是个吃不得半点亏的。”华婉只觉得这话耳熟,一时想不起在哪听的,又觉得仿佛不是什么夸奖的话,只得静默站着,抿唇笑得温婉羞怯。荣安公主见此,便宽和的笑了笑,而后顿了一顿,敛笑高声道:“本宫奉母后之命来此观汝等仪态,以免莽撞了圣驾,不想竟遇上了这般有趣的一幕。”众人心下一阵忐忑,大气不敢出一声的垂首不语,沈丛婷更是面色惨白,华婉心里是不怕的,只是不好太过不同,便也随着旁人垂首沉默。“老奴教导无方,愧对太后娘娘。”桂嬷嬷脸色发青极为难看羞愧,就要跪下请罪,荣安公主忙使婢女拦着道:“嬷嬷是母后身边的老人了,办事妥贴谁人不知?怎能怪嬷嬷?”桂嬷嬷叹息一声,心里也憋着气,多年清誉就这么给毁了,哪里能高兴?便立时补救道:“老奴自当将今日之事禀告太后与皇后。”“嬷嬷做事,本宫自是放心的。”荣安公主给了桂嬷嬷大大的面子,扶着婢女的手缓缓起身道:“前头传了话来,皇兄已然下朝,诸秀女可去紫宸殿外候着,听宣入殿觐见。”说罢便施施然走了。桂嬷嬷未再多说一句,叫了四个内监来引路,带着众秀女往紫宸殿去。只是众人心中皆已了然,沈丛婷此次是注定要撂牌子了,而滕思川则是前途未卜。☆、17第一十七回天气晴好,万里无云,碧蓝的一泓在紫宸殿顶上,显得高阔悠远。羽林军庄严肃立在汉白玉石阶上,彰显天子威势,数十名内监在紫宸殿外侍立,没有一点声响。秀女们在偏殿外的一处攒尖四面廊亭中听候传召,廊亭双面环水,两边各是一条长长的回廊,转折延绵而走,描金绘彩廊柱一字排开,直到回廊的尽端。四下里是秀女们轻声而又紧张的低语声,氛围有些微压抑与低沉。华婉与朱昆玉并肩站着,从宜春殿里出来后,两人都不曾说过一句话,沈丛婷已进入殿中不出意外的撂了牌子。朱昆玉不时的偷眼打量华婉,神色若有所思,隐然有些担忧与心虚。执礼内监在殿门外高声通报入殿觐见的秀女姓名,一组六人凑个吉字,进去了站成一列规规矩矩的行礼问安后,主要由皇后问话,皇帝与太后点头了便留下,进去的至多不过一刻钟便能出来,出来后或喜或悲,情态不一。入选的秀女可恩准回府三日,三日后自有宫人迎回宫中赐品阶宫苑,撂牌子又无其他安排的,回家好好孝顺长辈重新配人吧。到了晌午,百余名秀女便去了泰半,留用的只有七人。气氛愈加凝重,剩下的三十余名秀女仔细的整理衣衫妆容,生怕到头来只得一场空。轮到华婉与朱昆玉时,已是金乌西沉之时,廊亭四面点起了一支支红色的蜡烛,烛光倒映在湖面上,明灭摇曳,如梦如幻,仿佛这一日的境遇不过是昼寝一梦,醒来了,都要回归原处。华婉与其他五名秀女在一名着暗红色衣袍的内监的引领下,踩着细小而矜持的碎步走入紫宸殿中,按照桂嬷嬷教的礼仪,先一齐行跪礼向皇帝,皇后与皇太后请安,然后肃容而立,垂手站好。一旁的司礼太监嗓音颇为尖细,语调拉的老长,一个个的自左到右依次唱名。华婉屏息恭立,纵是她泰然如斯,听着身旁的女子一个接一个的上前跪拜,口中的音调或多或少的带着颤抖,她的原本平静的心也不由的开始有些紧张起来。皇后的声音很是端庄温婉,问的不外乎是些“可念过什么书?”“年纪几何?”云云的话。殿中央的紫铜熏炉里燃着珍贵的龙涎香,香气随着袅袅的青烟在殿中四散开来,华婉垂眸望着脚下几乎要照出人影的光洁大理石,只盼着千万不要出差错才好。她不知豫王是什么计划,但今日便是最后的机会了,等出了这个殿门,她的名分便再也无法更改。司礼太监高声道:“临安节度使腾敬先之女滕思川,上前见礼。”华婉脱列而出,上前走了三小步,低低的福了一福,口道:“臣女滕思川参见皇上,皇后,太后娘娘,皇上万岁万安,皇后千岁金安,太后娘娘康泰吉祥。”皇后语中含笑:“这是个机灵的。抬起头来。”华婉心弦绷得紧紧的,缓缓抬起头,睫毛掩映着垂眸低眉。“姿色楚楚,宜嗔宜喜,果然是极标志的。”皇后话里颇为喜欢的说道,“芳年几何了?”“回皇后娘娘的话,臣女今年十六了。”华婉恭谨的答,务必使自己规矩不失礼,也不出挑惹眼。皇帝仿佛是十分满意的,回头对太后娘娘道:“这个年纪,心性定然是沉稳的,后宫女子不可过分沉沉,也不可轻佻无状,这样恰好。”华婉的心一下紧了起来,垂在两侧的手不由得便捏紧了衣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