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钊正举着水果刀比划,根本就没看见门外的人是怎么到了跟前的。卜奕一胳膊肘怼开了傅朗,抓住杨钊那柴禾棍一样的手腕,猛地一拧,再往后一磕,瞬间让他撒开了握刀的手。杨钊鱼一样在他手底下扑腾,卜奕没客气,一拳砸过去,又给了一巴掌,“清醒没?”杨钊一双眼赤红,用破锣嗓子死命地吆喝,也没什么实质内容,就是单纯发泄。傅朗捡起来水果刀,扔一边了,弓身揉了下被卜奕怼疼的胸口。卜奕压着杨钊,余光扫着他,“我劲儿使大了?”傅朗没应声,看着他。卜奕转头,逼视杨钊,“有事说事,你是傻逼么,动刀能解决问题吗?”“关你屁事!”杨钊声带撕裂了一样,吐沫星子喷在卜奕前襟上。他鼻涕眼泪在脸上糊了一大片,面子掉了,里子当然也挂不住,可他不想连那点微末的尊严都掰下去。杨钊咬紧牙,使了大劲儿把卜奕搡开,跌跌撞撞地剜了傅朗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宿舍门被咣当一声拍上,震得门框上细灰扑簌簌往下落。卜奕一屁股坐在床上,仰脸看着傅朗,“你俩这梁子算是砸结实了。”傅朗把水果刀用纸缠好,扔了,“梁子这东西我都存好几打了,在乎他一个么。”眼睛望着卜奕,像暗示什么。卜奕薄薄的眼皮打了个褶,和他对视几秒,气氛蓦地紧绷起来,一触即发。然而几秒后,卜奕却笑起来,像个神经病一样。傅朗眉间一松,不知道为什么,想起初雪放晴的景象——乍然洒下的浅金色阳光,消融了房檐上微凉而蓬松的雪,清澈的水珠滴落下来,带着沁凉的湿润。傅朗跟着笑了下,哪怕他不知道卜奕为什么笑。傅朗并没打算一条道走到黑,孤独到天荒地老——如果能跟别人和谐共处,那就没必要针尖对麦芒,谁也不是生来就像颗海胆。俩人呆了一会儿,分吃了半包薯片。没等卜奕来得及跟傅朗细问杨钊那事的始末,隔壁段重山又炮弹一样发射过来了。段重山顶着一头卷毛,喘着粗气往凳子上一坐,“让我躲会儿,我们宿舍杨钊……哭呢,一个人憋床帐里,号丧一样,吓得我一哆嗦,噌就溜了。”卜奕呼噜一把他卷毛,“你同情心喂狗了?”“我胆儿小,”段重山凑过来,往桌上一趴,小眯眼一下下扫着卜奕,“唠唠?”卜奕低头玩游戏,“唠屁。”段重山看了一会儿,憋不住哔哔的欲望。“哥,你能不能跟我科普下巴拉巴拉小魔蛇乐趣在哪?”他伸长了脖子,玩笑一句,“就为了给蛇穿个蓬蓬裙?”卜奕一眼扫过去,带着警告。段重山怂地一捂嘴,不吭气了,他忘了这屋里还有个会喘气的大活人了。傅朗刚搬来那几天,他们一个系的哥们只要过来串门,就没少试着和傅朗寒暄套近乎。奈何理学院学神一个眼神瞟过去,能把别人到嘴边的话直接噎回肚子里,时间一长,大伙只能把他当成卜奕宿舍里一个人形摆件,没什么实用性,胜在外形标志,能养眼。段重山瞄了一眼傅朗,停了会儿,又瞄一眼傅朗。他想问,但不敢问。傅朗坐在床上翻书,察觉到段重山扫描仪一样的视线,他摘了眼镜看过来,“有事?”段重山让他这一眼盯得舌头有点打结,也说不上为什么,但凡跟傅朗正面对上,他比看他奕哥发飙还得怂点。“没……没事?”卜奕暂停了游戏看他,“你说的是个问句。”段重山定定神,“有点事儿吧,算是。”傅朗也看着他,“你问吧。”两个人都看着他,这让段重山压力倍增。捋了捋自己的舌头,段重山听见自己勇敢地发问了,“我们宿舍杨钊哭得那么惨,是不是因为你?”这话听上去有点歧义,但不妨碍理解他本来想表达的意思。“算是,”傅朗又把眼镜戴回去,他眼镜片不厚,可见度数并不深,“但主因还是他自己。”拿一把水果刀来威胁人没成功,最后把自己弄得狼狈不堪。“在论坛上活跃的人还是挺多的,他可能觉得自己太丢人了,”卜奕说,让话题自然地劈了个叉,“你们得看着他点儿,我怕他想不开。”段重山眨巴眨巴他的小眯眼,“是吧,你也觉得他性格有问题?”“不是,”卜奕拆开一包牛肉干,递给段重山,“别在背后说人坏话。”“我没说他坏话啊,这是事实吧,”段重山挑牛肉干吃,嚼起来相当费牙,“大神,他剽窃你论文真的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