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买冰淇淋,又跑了一趟。”卜奕脑子昏沉,情商像喂了狗,“我就是……随口一说,忘就忘了吧。”傅朗把装冰淇淋的塑料袋拎到他眼前一晃,“反正都是你的,吃完它。”满当当一袋子,粗略一看,少说有七八个,大概是要喂猪。傅朗把水银体温计拆出来,用酒精棉球擦了一遍才递给卜奕,“量量。”外面冷,体温计也跟着冷,甫一夹上,冰得卜奕一哆嗦。傅朗没留神,也没看见他那个惨样,转身去倒了杯温水,把药剥出来,按说明书上的量,码在纸巾上,放卜奕手边了。“自己吃,”傅朗说,“我去熬粥。”一晃眼,又是个冷漠的酷盖了。时间到,卜奕把体温计抽出来,一看,三十八度八,达到了他近年从未有过的峰值。怪不得双商集体跳崖。悲从中来,他躺在垫子上,举着手机,在卜建国的对话框里晃了好几遍,最终还是没点进去。滑出来,满屏的未读,都是听说他英勇断腿前来问候的——不断不知道,一断才发现自己人缘确实还行。脆弱的兔子感到一丝安慰,窝着给人回消息。大家发来的问候千篇一律,回复几乎不用带脑子,回着回着,听见厨房里抽油烟机的嗡声,又想起灶台前的傅朗来。从昨天到今天,他一直没道谢。因为觉得单一个谢字太轻,比鸿毛还轻,说了反倒生分。他歪着头往厨房那边望,只能瞧见个人影的轮廓。他想,傅朗面凉心热,是个好人。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傅朗在厨房里一通忙活,愣是大冬天里折腾出满头热汗。他端着粥从厨房出来,见卜奕正歪在沙发上跟人通电话。“没事儿,真没事儿,不用,你过来干什么。”他脸上挂着点笑,话音透着一股提不上劲儿的虚,“我朋友在,你来了也是搭把手。”不知道那边又说了点什么,卜奕捻着腿上的裙子,“也行,那过两天你来一趟,把戏服拿走。”“我不在,你挑大梁了啊,”他跟对面开玩笑,“以后就是咱们繁星的台柱子了。”这通电话大概打的有点儿累,挂断以后他干坐着缓了好几口气。“吃饭了。”看他收线,傅朗喊他。卜奕赖着没动,“拉我一把。断腿又发烧,没劲儿。”现在使唤人已经连客气都不客气,人啊,变得真快。“明天给你租个电动轮椅,你没事儿就开着,也挺拉风的,不输滑板上炫技。”傅朗给卜奕裹上了一个棉睡袍,把人从被窝里弄出来了。“这事儿过不去了是吧。”卜奕失笑,攀住他胳膊,“等我拆了夹板,你带我健身吧,我也得练练。”傅朗挑了挑眉,“怕再摔一次?”“诶,讨厌了啊,”卜奕胳膊肘怼了他一下,“我是怕以后臂力腰力都不成,连女朋友都抱不起……靠,疼疼疼!”“抱歉。”傅朗赶忙松手——没留神,一把摁在他胳膊上摁实在了,正好压住一块淤青。“跑什么神儿啊,”卜奕挨着桌子坐下来,“你交过女朋友吗?”“没。”卜奕搅着粥,“也是,一般被你一张帅脸骗来的女孩,估计坚持不了一个月就得撤退了。”傅朗好奇了,“为什么?”“不说别人,就说你我吧。你回忆回忆,要是没有一而再再而三的这些破事儿,咱俩能发生现在这些对话吗?”卜奕叼着筷头,强打精神打量他。当然是不能了。这不用卜奕说,傅朗自己也清楚。人际交往上他确实有缺陷。“你是块宝玉,可也得给别人机会了解你。”卜奕低头喝粥,热乎乎的,熨帖肠胃,“以后有好玩的我都叫上你,来吗?”他眼睛里缠着血丝,头发蓬乱,嘴角干裂着,没了平时臭屁的嘚瑟样。可那股真诚却动人,像丝雨坠入湖面,无声,却泛起涟漪。“来,”傅朗说,“快吃吧,要凉了。”卜奕挑桌上的小菜吃,把话题翻篇了,“好吃,哪买的?”“超市,”他去一趟超市,把能想到的都搬回来了,“腌制的,少吃点。”刚二十就开始养生了?卜奕就笑,“傅哥,要不我爸保温杯送你一个。”傅朗:“吃你的饭。”哪来那么多贫嘴。原本计划的麻辣小龙虾变成一碗寡淡的粥,可卜奕还是吃得有滋有味,不知道是饿得狠了还是别的什么,只觉得一碗粥下肚,连带着头昏脑涨的症状都消减许多。“我想洗个澡。”吃完饭,卜奕一抹嘴,冲傅朗宣布。“洗澡?”傅朗眉一挑,觑着对面的一脸菜色,“腿断了又发着烧,非得臭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