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泽然满脸鄙夷之色,像是下一刻就要吐了:“一小男孩跟他爷爷在茶楼里唱评弹,竟被这混账看上了,直接就要拉回府里!还有没有王法了!”“所以,你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嗯哼。”少年哼出一个鼻音,夹杂几分不屑几分骄傲。夏意微微叹气,接着给他脸上涂药:“遇到这种事你应该直接去找京兆府,太莽撞了。”“我这不是见义勇为嘛,你别打击我。嘶——”被碰到痛处,宋泽然疼的半边脸都皱在一起了,缓了缓,又接着发表意见:“不过我也实在想不到,周进竟然喜欢男人?”上药的手明显顿了一下,但宋泽然疼的龇牙咧嘴,也没有发现异常。夏意很自然地继续给他涂药,平淡问道:“喜欢男人有什么问题吗?”宋泽然瞪大双眼,对他的话十分吃惊:“当然有问题!这,两个男人怎么在一起?”他拧眉停顿了一下,又摇摇头:“不行,我想象不出来这场面,太让人不适了。”握着药罐的手紧了一瞬又松开,夏意停了下来,声音很轻:“或许,是你觉得周进的行为太过分了才导致的偏见呢?”“是吗?”宋泽然显然不太相信。“那,如果我们换个场景,比如——”夏意垂着眸,长长的睫毛在他脸上投下一小片光影,而后他又抬起头来,望着眼前的人,神色认真。“我喜欢你,你觉得如何?”空气有一瞬间的沉寂,他听见自己心跳在狂烈作响。宋泽然愣住,但很快又回过神来,脸上多了几分不喜和不耐:“得了吧,夏意,别拿这种话来恶心我成不?算了算了,我自己来上药,瞧你这磨叽半天,我……”他说着话便要伸手去拿,刚刚被他的反应刺激到的夏意还处于走神的状态,没听见他后面说的话,就见一只手伸到前面来,侧身一避,偏偏两只脚绊了一下,“砰”的一声,后腰结结实实磕到了八仙桌的桌角。“唔。”他发出一声闷哼,宋泽然听着都觉得疼,连忙起身就要去查看他的伤处:“哎撞到哪了?有没有事?”少年赤裸的身躯靠了过来,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精壮的胸膛遮住了夏意的视线,独属于少年的气息更是从四面八方包裹着他,弄得他更是头昏脑涨。夏意按住探向自己后腰的那只手腕,起身躲开,却不再看他:“没事。你自己上药吧,我先走了。”他努力保持着素日的冷静,却仍是逃一样地快步离开,像是不肯再在这里多待一下。宋泽然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咕哝道:“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生气了?真是有够奇怪。”夏意没有生气,他只是觉得可笑罢了。渝西王府就在相府西侧几百米,往日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能走到,今天却像是没有尽头,怎么都走不到边。远的就像是他和宋泽然之间的距离。他靠在树边的荫凉下,明明是热的能出火的天气,却只觉置身于冰天雪地中。夏意有个别人不知道的秘密,他喜欢宋泽然,喜欢了很多年。在他六岁时,渝西王为保耀州和夏家根基,留了本家和旁支驻守耀州,只一家三口奉旨迁京。明明是在推翻前朝之战中立下汗马功劳的人物,却因自古以来帝王不变的猜忌,主动缴了兵权还不够,还被禁锢在这天子脚下当个被监视的“人质”。怨吗?恨吗?渝西王没有野心,唯一愿望就是祖荫能够传承下来,护耀州一方平安。朝廷也不算做的太绝,耀州的治理权还是留给了夏家本家。但那时的夏意是很不高兴的,他有很多兄弟姐妹,却不得不和他们分开,不得不离开生他养他的故乡,来到人生地不熟的燕京城。京城的贵族分等级,像渝西王这样的边境藩王,进京后也是个闲职,在他们眼里就是不入流的存在,自带着夏意也被贵族的孩子圈排斥。渝西王和王妃也没办法,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儿子,在本应最活泼好动的年纪把自己关在房里,活像看破红尘的模样。直到那一日,一个小家伙蹿进王府,遇到了正在院里看书的夏意。小男孩穿着一身红色锦袍,一看便知是哪家的贵公子。果不其然,他一开口就是一副骄矜不已的样子:“我叫宋泽然,是住在你家东边丞相府的,你叫什么名字?”“夏意。”他想,现在嘲笑他的人都能直接跑进王府来了吗?“好吧,夏意。你几岁?”“六岁。”“啊,六岁!为什么!”小男孩露出苦恼大喊:“为什么都比我大……算了,没关系,我今年四岁,再过两年我就和你一样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