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今夜,一切就尘埃落定。纵使背负天下骂名,他也要亲口问一问他的小骗子,可是真心?夜色覆盖了整个皇城,帝后礼成,已入椒房。路过的小太监们议论锐王并未出席婚宴,我心有所觉。打翻烛台,我抱着他给我买的花灯静静坐着。我一不愿容言谋逆犯上受尽天下人耻骂,二不愿容华杀伐过甚为世人所诟病,三不愿那狐狸精自作聪明事事得意。哎,我一点都不心系天下,怎么就卷进这破事呢。火舌舔舐着帘布,须臾间袭卷了一切。火光中我已看不清月色,不知今夜的玉轮是否如生辰那日一般明丽。闭眼睁眼,处处都是他,被我抱大腿的容言,为我撑伞的容言,拥我策马的容言,与我放河灯的容言……还有缱绻月光下深吻我的容言……烈焰攀到眼边时,我理解了凡人说的不枉此生是什么意思。我遇到容言,便是不枉此生。“顺圣宫走水了——”荣贵妃借一把火给帝后大婚添了喜色。容华披上外袍冲出寝殿,他也不知为何心生忧惧。火光冲天,秦柔儿惊惶失措,不住喃喃:“怎么会这样……”杜山跪倒在皇帝脚下:“皇上,顺圣宫所有太监宫女昨日已被贵妃遣散去了别宫,里头就只有贵妃一人……”救火的宫女太监来来往往,容华站在宫门口,怅然若失,他记得这个有趣的女子曾一本正经地与他说,不想做他身后之人,他是不是早在那时就错过了她……直到听见太监带着哭腔的叫喊,他猛然回神。“锐王殿下不可啊!贵妃娘娘已然殁了——”容华从未见过这个一向云淡风轻的皇弟如此疯狂的模样,他明白了一切。“拉住锐王。”没人拉得住容言,他已经红了眼。他感觉不到火舌肆意地凌虐,只想把那个在意的人拥入怀中,与她说一声,延州城竹烟波月,我们一同造间小木屋好不好?他把持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一个小骗子的倾慕,她敢说,他就敢当真,可她为什么不说了?侍卫们拼死从大火中救出锐王时,他怀中紧紧抱着贵妃的尸身,满目荒凉。“容华,”他直呼皇帝名讳,丝毫不在意旁人异样的眼光,“你当真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吗?”容华心口刺痛,似乎从前也有人问过他同样的话。他答不上。南梁帝后大婚当晚,荣贵妃葬身火海。锐王尽数交出手中权力,卸甲归田。皇帝撤兵魏国,两国和谈。我刚睁开眼,就听见芙蓉不咸不淡地说:“哟,上仙醒了。”我挣扎着从花丛中爬起来,很是纳闷,这劫没历成怎么就飞升了?说是飞升吧,修为好像又掉了……百思不得解,我立马往真庆宫跑。司命批了一天的命格,刚搁下笔,懒腰伸到一半——“命命——”司命差点闪了老腰:“你这才躺了几天,就出来乱跑。”我揪住他一顿晃:“几天?!我躺了几天了?!!”“也就五六天……”天上一天,人间一年。容言不会娶妻生子了吧?我担忧得紧:“这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没有与那皇帝情深,我心悦的另有其人……”“怎么可能,”他一副吃屎表情,“你明明没有……”“没有什么?”我听出这话不对。他惊觉自己说漏了嘴,想念咒跑路。我一把扯住他:“你要不说清楚,我就把你偷看女仙洗澡的事说出去!”“我那是取材!取材!”他红着脸怒吼。“你说我没有情根?”“是啊,你没有情根怎么知道心悦不心悦的?”我不太信:“或许是我下去一趟自己长出来了呢?”“笑话,你当这是什么东西,说长……”他伸手探我的元神,“还真长出来了?!!”这下他也懵了,我俩懵懵地对望了一会儿。他翻查命簿:“飞升这事全看造化,你拯救万民于水火,飞升也不奇怪。”“可我修为掉了。”“草木惧火,谁让你自焚?”他看傻子似的看我。“还不是那狐狸精用缚神绫把我困在那……”他听我说完狐狸精的事,也不惊讶。“是她啊……”“你认识那狐狸精?”我眯眼瞅他。“不认识!”他反应倒快。“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我沉下脸,“那皇帝究竟是什么身份?”他知道瞒不住我,叹了口气:“是帝君,东华帝君。”东华帝君?怪不得那狐狸敢兴风作浪……可我与他没什么往来,司命怎么会把我俩写到一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