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雪覆千里,烂银堆山岗。
转眼年关将至。两月前,周尚交卸太守之位,带着家眷,和周瑜、林黛玉返回寿春。袁术虚情假意,重给周尚封了一个虚职,就打发了周家。
“嗖”,飞矢擦着树梢而过,蕊瓣飘散,射下一朵红梅,钉在梅树上。
马蹄声近,周郎骑马持弓奔过,独立山头。
黛玉身着红斗篷,笑靥如花,策马跟在后面,“我要你跟我出来,是想折些新开的红梅回去供春。不想你如此糟蹋,真是罪过!”
“花草本就供人赏玩,你供春使得,我射梅便使不得?”周瑜扬眉反问。
黛玉抿嘴一笑,“梅花千万朵,你挨个去射吧!我可不奉陪了!”
说着,黛玉就勒马往梅林深处去,周瑜在后面喊,“姑娘会骑马后,瑜就无大用了,岂不叫人寒心!”
黛玉扭头笑骂:“从没见过你这样的人!真是惹不起!”
周瑜看她渐行渐远,带着玩笑口吻,嘱咐:“姑娘务必小心,天寒林深,别招了熊出来!”
“那不正是将军百步穿杨的用武之地吗?”
周瑜哑然失笑,收起弓箭,小心翼翼挑出几株开得最盛的红梅,折下,好生用布包起,生怕触落花瓣。又觉得全是满开的花朵未免无聊,复挑了几枝带苞的折下,一样包起。
恰在此时,前方蓦地响起黛玉惊叫,周瑜双手一抖,策马奔去,但见雪地里马蹄印乱,不见黛玉踪影。
“姑娘——姑娘!”周瑜冷汗湿透脊背,瞳孔颤抖,环顾四周,急着寻找黛玉踪迹。
“林姑娘!”周瑜已是六神无主,唯恐自己一语成谶,黛玉真被野熊袭击,慌不择口,“颦儿!”
“啪”后脑一片冰凉,一抹一手的雪碴子。
“呸!你混叫什么!”黛玉从树后牵马出来,手上还握着雪球,“不过吓吓你……”
周瑜肩头松下,长出一口气,疲惫道:“姑娘吓我也别用自己的安危开玩笑……”
黛玉看在这寒天里他急出一头汗,面颊泛红,心里过意不去,抽出绣帕甩给他,“擦擦吧,是我不谨慎了。”
周瑜揩去汗渍,顺手把帕子叠好收回怀中,拍拍马鞍上放着的红梅,“我们回去吧。梅花我已折好。”
黛玉手上也捧了一把梅花,越发衬得人比花娇。晚霞染雪,二人驾马抱梅归家。
周瑜和黛玉在府邸门前下马,侍从满面红光,迎上来报:“公子,孙将军来信了!”
周瑜与黛玉相视一笑,“伯符有何消息?”
“孙将军旗开得胜,攻下吴郡,年后就去打山越!”
“好!”周瑜连着两三个月没有这般爽快过了,“哈哈哈……如此,姑娘返乡,亦不远矣!”
黛玉也是喜不自胜。
周瑜吩咐,“去准备几坛好酒,待我写信,一并寄给伯符兄!”
黛玉转身拿出红梅,带出一阵香风,“梅花正好,何不也寄去?身处两地,同赏春梅。”
千里之外的长安,这个年却过得凄凉无比。
大房贾赦、邢夫人,丧了独子贾琏,迎春嫁与洛阳武将孙绍祖,留在东都。二房里,贾政还在陪天子回洛阳的路上,贾宝玉苦寻无果,王夫人整日以泪洗面。李纨忙着督促贾兰发奋读书,指望来年给儿子讨个官职,光耀门楣。
有人欢喜有人愁。赵姨娘和贾环称得上遂心如意,无奈家中境况江河日下,便是有十八般威风也无处可使。更兼王熙凤新寡,悲痛两月后渐渐缓过来,没了儿女私情烦心,一手担负起家中事务,比起往日越发手段老练。
贾母大病初愈,精神不如往常。邢、王两个儿媳皆无法委托重任,索性将大权悉数交与王熙凤。又请了离宫的御医时时给凤姐调养身体。
昔时家业鼎盛,虽内囊空虚,但面子不可丢,事务繁多,难免伤神伤身。如今眼见败落,明年又要回东都,不必充那虚头门面,不知省了多少事。
凤姐和平儿,连同探春主理内务,李纨帮衬,遣散了几十个多余的小厮和丫鬟婆子,情面上过不去的老人,就打发到庄子上看护田产。贾琏和宝玉院里,除了留下两三个大丫鬟使唤,基本都走得差不多了。
并非只有荣国府一家潦倒,宁国府那头早就送走了一批下人,史侯府里更是冷清。
先前贾府繁盛时,史家就不济,史湘云不得不在家做针线活度日。现在日子越发难过,逢年过节还要拿家里东西出去典当。贾母心疼她,想着家里人丁凋落,多个孩子添添人气,除夕夜特地派人接她过来聚聚。
往年除夕夜哪次不是摆了十来桌酒席,今年只在贾母厅里布置一张桌,不清外客,所有人围聚在一块。
王熙凤怕不好看,还像从前一样,桌席旁摆上木几,设炉瓶三事,焚香插花,挑选贾母和老爷太太们喜欢的盆景玩物安置在周围。探春恐长辈触景生情,来来回回检查几遍,把贾琏、宝玉、黛玉他们用过的物件都妥善收好。
饶是如此,到了饭点,各人脸上还是强装笑意,心里自有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