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他要上班了,假期到了头不能再耽搁。他打不动了陆灼,但是也不会给他好脸色,在他眼里陆灼这个拖油瓶吃他的用他的就该给他做牛做马,打他几下怎么了?把他扶进去休息,陆灼和母亲俞虹翠回了房间收拾东西。俞虹翠很少关心他的学习和生活,每天做好饭然后就躲在房间里不出来,她惧怕于茂材这个丈夫,他打不动长大的陆灼但还是可以欺负她,陆灼不在家时,自己就成了于茂材发泄的对象,所以她尽量避着他。“妈,”陆灼放下手里的衣服,抬头看她,“你有想过离婚吗?”这话他想问很久了,曾经他还小,没有办法照顾母亲,可是他现在长大了,兼职和寒暑假的收入足以支撑他们母子两个人简单的生活。俞虹翠愣了愣,笑道:“瞎说什么呢,离了你爸咱们俩怎么活?”她从生下陆灼之后就再没有出去工作过,只能依赖着于茂材生活,这习惯已经深入骨髓,没有办法改变了。“我可以挣钱,”陆灼低着头看不清表情,“我可以养活我们两个。”“你安心读书就好了。”俞虹翠抬起一只手把碎发挽在耳后,笑着说,“你暑假过完要读初三了吧?得努力学习了。”她手背粗糙发皱,看上去比同龄人还要老上一些,但她精致的五官依然还是漂亮的。这些年来,她鲜少关心陆灼和说这些话,往往都把他当做一个透明的人,每天只要做好他吃的饭就行。可是今天,她突然发现这个儿子长大了,自己也老了。陆灼喉间哽了哽,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抬头看了一眼母亲,说:“嗯,马上要初三了。”他看不透母亲心里的想法,一个人究竟有多不负责任,才会连自己的儿子今年该读高一了都不知道。心里凉成一片,陆灼咬着牙没有再说话。半夜刚刚睡下,陆灼就被吵醒了。稍稍醒过酒,于茂材嚷嚷着要离开,让他们都起来,别耽误了时间,第二天八点就要上班,他得早早地赶回去。车里大大小小的行李放了一大推,再加上那些老家的土特产,连人坐的位置都没了。想了想,他让陆灼晚些时候坐大巴车回市里,他和俞虹翠先开着车回去,车子是借的同事的,明早上班的时候得还给人家。陆灼点点头回了房间,原以为半夜车辆比较少会安全一点,可是于茂材的醉酒驾驶再加上过度的疲劳,事情还是发生了。从拐弯处冲出来的黑色轿车让于茂材措手不及,本能地向右边打方向盘,导致整辆车字侧翻撞了上去。陆灼赶到医院的时候,俞虹翠已经脱离了危险正在昏迷中,可是与他们相撞的人就没那么好运了。卡车司机为了避开他们翻进了悬崖外,救援队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当场死亡。于茂材受了点轻伤,已经被警察带走了。陆灼坐在陪护椅上静静地看着俞虹翠,死者家属在门外哭骂着。他甚至感觉不出一丝难过,来医院的路上他想了很多。可能要赔很多钱,可能俞虹翠会再也醒不过来,又或者于茂材就要进监狱了。陆灼僵硬地坐在椅子上,门外的声音越来越接近。终于,‘砰’地一声病房门被踹开。一个女人满脸泪痕冲了进来,劈头盖脸就开始哭骂,拳头不停地往陆灼身上招呼。“畜生啊!你们一家子畜生,害死了他!”女人身后乌泱泱跟了一群人,似乎是死者的家属,神色各异无一不是叫骂着。“囡囡,看清楚了,”女人把身后不到十二岁的小女孩拉过来,“这就是害死你爸爸的那家人,你永远也不能忘了她们!”小女孩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已经十一岁了,早已经明白了死亡的意义,更可怕的是,今天死去的是她最亲的爸爸。她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陆灼麻木地看着他们,仿佛是一个局外人一般冷漠,身上的被女人打出来的伤也感觉不到疼痛。一条人命,换得他和母亲的自由,又该怎么衡量呢?对方是无辜的,还有个十一岁大的孩子。他早就知道,自己究其一生可能都无法学会与他人共情,体会别人的痛苦。可到底,与他有关。周围吵闹的骂声钻进他的耳朵,陆灼动了动身体,眉骨似乎有一点点痛,他垂眸看了一眼,地上有被杂碎的陶瓷碎片,上面沾染着一些血迹。一个中年男人手还举着没有放下,就是他刚刚用杯子砸了陆灼的头。“死的怎么不是你们呢!”中年男人咬紧牙关,忍着想杀人般的怒气,“他才三十多岁,还有大好的人生!可是这些畜生却偏偏要酒后开车,最后死的却是无辜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