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靖远,你可知罪?”赵构穿着便袍斜倚在榻上,目光阴冷地望着不情不愿跪在地上的方靖远,若有可能,他恨不得用视线化成冰棱在这充满朝气和生机的俊美青年身上戳出十七八个窟窿来,原本赏心悦目得过他赞许的容颜现在看来更是格外碍眼,仿佛在吸引那些女子的同时提醒着他的衰老无能。方靖远有些后悔进宫没给自己备下一副“跪的容易”护膝,此刻跪在这冰冷的地面上,膝盖疼,可嘴上却丝毫没半分含糊:“回上皇,微臣知罪。”“哦?你可知自己犯下何等大罪?”赵构冷哼一声,心情略微好了那么一点点。方靖远恭恭敬敬地答道:“微臣罪不该胆小怯事,只在官家面前妄议政事,而非在朝堂上直面诸君,依礼理论……”“啊?!”赵构一怔,还没回味过来,就听他慷慨陈词,“背后议人本非君子所为,微臣理应在朝会上与礼部提议之人当面辩驳,所为真理越辩越明,届时大家才能更清楚何为忠臣义士之道,而非单凭一己之见,只苛求女子守贞,而不顾忠义之道……”“你……你这是知罪?!”赵构张口结舌,看着他,简直觉得自己看到个绝世奇葩。这小子在背后骂人还不觉得不够,说知罪是觉得自个儿胆子还不够大,应该在大朝会上当着议礼之人的面怼回去……这还是人吗?他是打算当堂气死那些老夫子好继承人家的官位吗?他这样的还叫胆小,再胆子大一点,是不是就打算捅破天了?人尽其用赵构看着一脸“正气凛然”的方靖远,心中一万句话想骂,嘴上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叫知罪?这还打算继续出去捅破天气死那些老臣……似乎也不算坏事?反正他做得事,都会被算在赵昚头上,这两人“狼狈为奸”朝廷上下无人不知,或许正是该借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绣花枕头之口,给赵昚一个教训。皇位,可没那么容易坐的。心念电转之间,赵构的神色和缓了许多,口气仍是十分严厉地喝道:“放肆!你私自研制火药,盗取神臂弓弩……”“回禀陛下,研制火药是为军需,神臂弓弩……微臣画的跟工部兵部所存完全不同,何来盗取之说?”方靖远是有一说一,不该自己认的罪坚决不认,甚至鄙弃地说道:“上皇若是不信,大可让人来实验一番,微臣研制的新型火药和神臂弩,功效和射程都超过原来的一倍以上,哪有人好的不要,去偷那些早该被淘汰的东西呢?”赵构的眉梢一抖,哼了一声,“你又如何证明,你说的是真?”方靖远正色说道:“其实,经过微臣的研究,不光是改进了火药和神臂弩,还有研究了城中最近流行的药墨,炼制的养神丹……发现其中含有微量毒素,日积月累潜伏人体之中,一旦出现诱因,就会引发各种疾病……只是研究尚未完成就被人盗走,结果还被人倒打一耙,上皇若是不信,可以让人跟微臣对质……”“诱因……”听他终于说到了自己关心的正题上,想到这诱因怎么来的,赵构嘴角抽了抽,努力让自己的神色变得和缓一些,更具亲和力一点,“说起来,你还是我当初钦点的探花郎……”虽然但是并不想要这个名号,方靖远还是客气地说道:“陛下之恩,微臣铭记于心,不敢或忘。”赵构点点头,说道:“你身为御史,本当尽忠职守,而不是去研究那些奇技淫巧,即便有所领悟,也当交于工部行事,以免误了正事,另生事端,还平白让人污了你的名声,说你身为御史却与工匠作坊争利,何必呢?到底是年轻人,缺乏历练啊!”方靖远听懂了,言外之意,这些事就不该他去做,既掉价又跌份,不如赶紧交出来让别人去做,当一个清清白白的清流名士,免得脏了自己的手。说到底,就是想要他交出所有技术来,其中,当然少不了那莫须有的解药。方靖远在心底冷笑一声,面上却毫不犹豫地耿直地答道:“谢陛下,正如陛下所言,微臣已将所有资料送交工部,官家那边亦有备案,以后若有变动,定会随时禀明,以免再出现失窃之事。”“都交了?”赵构失声叫道:“那解毒之方呢?”“什么解毒之方?”方靖远一脸迷糊地明知故问:“微臣研究的是火器和配方,对什么下毒解毒的,一窍不通啊!”“你——”赵构差点被噎住,深吸了口气方才问道:“你刚才不是说,那些药墨和养神丹有毒?”“是啊!还不止呢!”方靖远掰着手指头说道:“以前那些青铜酒器中也有,还有女子用的脂粉……这些东西里都含铅和一些重金属元素,平时不打紧。可若是一经加热,在血脉中加速流转,就容易导致中毒,轻则腹痛头痛,重则痴傻疯癫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