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说得好!”赵昚听得格外快意,忍不住笑道:“人家李夫人也没说错啊,你既然不让人家爹娘祖母管,自己带出来的徒弟,当然要自己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方靖远瞪着他,感觉自己拳头硬了,这要不是在大宋,这厮要不是皇帝,就这样的竹马,他能撂倒一摞!“官家,那你打算何时接见岳家人呢?岳雷父子被秦桧那奸贼害得筋脉尽断,无法从军,还请官家想个办法,妥善安置才是。”他说得咬牙切齿,动不得皇帝,只能转移怒火,看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合适的人出气。“说到此事,唉——”赵昚叹了口气,有些发愁地说道:“礼部尚为如何追封岳元帅争议不休,尤其是岳夫人李氏。当年丧夫丧子,孤儿寡母被流放千里之外,尚能抚育子女成才,当为本朝妇人典范。可礼部有人却说,当年李氏之女岳银瓶尚且因父兄丧亡,不堪受辱,投井自尽,李氏却忍辱偷生,若是能证明这二十年她一直贞静不移,恪守礼教,可修建贞节牌坊以表其功,若不能证明……”“啪!”方靖远忍无可忍,手中的朝笏终于被他掰断,竹片裂开,刺入掌心,瞬间沁出血来。“什么贞节牌坊,绝不可立!”赵昚一怔,没想到他会如此动怒,竟然气得脸色发青,浑身发抖,也不由吓了一跳,急忙说道:“元泽你好生说话,李氏不过是疼爱孙女才将岳璃托付给你,你平日不是总喜欢带着她,便是定下师徒之名又如何?何必因此迁怒于她?”方靖远深吸了口气,说道:“启禀官家,微臣并非因李氏而动怒,是因为那狗屁不通的贞节牌坊。”“噗!你且等等再说。”赵昚忍俊不住,急忙挥手让慕峥摒退左右,免得被人看到小方探花口出污言秽语,被人传了出去,彻底坏了他在临安城小娘子心目中的形象。方靖远不服气地说道:“怕什么,我敢说,就不怕传出去。本朝自开国以来,何曾有过这等狗屁不通的道理。几代太后临朝,抚养皇子成人,恩泽天下士子,如此抛头露面,是不是照他们的说法,也不守规矩了?”赵昚面色冷了下来,皱起眉来,“元泽慎言,今非昔比,朝臣欲以贞节之事树立表彰,也是想让天下女子免于受到折辱之苦。君不见靖康之后,多少女子不仅自身受尽折辱,连带家人也颜面尽失,便是能够苟且偷生,亦生不如死,若是能以此为表,她们知道大义当前,若能舍生取义,尚可替家人博得容易,又何必忍辱偷生,平白多受那般苦楚?”“这是什么道理?!因为活着要受苦受难,就不活了?”方靖远只听得匪夷所思,又忍不住出口反驳,“那照这样说,这世上还有活人吗?至于那些女子,若非男子无能,她们岂会落得那般境地?本是男子之过,却因她们受辱,便要将污名全都泼在她们头上,还要她们以死以证清白?”“这等吃人的贞节牌坊,若是一旦树立起来,皇上,你可想过会有怎样的后果?!”“他们会逼着寡妇去死,因为只有死人才能彻底证明清白,这样他们就可以轻轻松松吞并死者财产,甚至那些女儿家从此不能再出来经商做工,因为一旦抛头露面就有失贞洁……枷锁只会越来越紧,从一个牌坊,一个墓碑,从死去的人身上,到活着的人身上……”“可这世界,本就是男女共有,阴阳共生,若是将女子统统扼杀在后宅之中,这天下又会变成怎样?”“而那些口口声声说着女子当舍生取义的人,难道忘了君为臣纲,君辱臣死,当初主君蒙难,受尽屈辱之时,他们怎地不去死?”“真讲春秋大义,舍生取义,那就先请那些老大人们,为了先皇的荣誉和国之大义,先去死一死,我也一定会帮他们立个牌坊。”“如若不然,自己都舍不得荣华富贵,名声财富,却要口口声声拿着大义礼教去逼别人舍生取义,他们的脸在哪呢?是不是一个个脸都丢过长江没带回来,忘了做人还得要张脸才是人呢!”“放肆!如此狂妄大胆之徒,敢如此误导带坏官家,还不来人将他拿下!”忠孝之道没做过牢的忠臣义士,就没有完满的人生。赵昚是这么安慰方靖远的,就差说让他忍忍,先去蹲回大牢让太上皇消消气,回头再想办法放他出来。毕竟此时赵昚才继位不久,太上皇的话比他要顶用的多。好在他也尽力给方靖远安排了个单间,除了四壁空空之外,倒也算清净。“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