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她于骤雪天崩逝后,独孤凛再不肯踏入雪野一步。
逢上盛京城落雪的日子,他会将自己关在御殿内,郁郁寡欢,艰难熬过残忍的每一个日夜。
白的雪,红的梅,无一不会让他睹物思人。
待到雪化了,便拎上一壶酒去看望明斟雪,静静守在她的陵墓前。
独孤凛自恃冷静克制,难捱的日子里却又不得不借用烈酒来麻醉自己。
他那时总会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冰冷的墓碑,对她说:“再等一等孤。”
“孤很快便会来陪你。”
而今,他总算没有食言。
纷纷扬扬的碎玉琼瑶借着北风的势,泼洒地越发密而厚。
“公子重伤未愈,撑把伞挡雪吧。”明府的小厮递来一柄油纸伞。
前世未能走到最后,终是未圆之缺憾。
今朝若是同淋一场雪,此生也算和她共白头,了无遗憾了。
“不必。”独孤凛望向少女发上飘落的一层白絮,接过伞收入掌中,朝她走去。
“早梅开了!”
一树玉尘轻覆着红梅,明斟雪转身将汤婆子塞入侍女手里,踮起脚尖去摘落了新雪的梅花。
“这一枝送给流萤。”
“这一枝留给鸢尾。”
“这枝……”
厚重积雪压弯了枝头,颤颤巍巍眼看着便要尽数倾倒,重重砸了树下之人满头满脸的雪。
“小姐当心!”流萤惊叫了一声。
树冠庞大,明斟雪来不及躲闪,只得抬手去挡,害怕地闭上眼眸预备被雪淋个透心凉。
二十四骨油纸伞倏然自头顶撑起一方天地,遮住了四下飞溅的松雪。
护她一片清净。
雪落的窸窣声忽的停在耳畔,明斟雪不安地睁开眼,小心翼翼转身望过去。
水墨染就的油纸伞下,少年一袭白衣眉目温和,遗世独立身姿若仙。
身后是三千风雪。
他伸手替明斟雪拂去狐裘上的白絮,温润一笑:“小姐莫要被雪沾湿了衣裳,仔细着凉。”
明斟雪微微怔住了。
樱唇几欲开口,却说不出什么。
沉闷的雷声蓦地自远处滚滚碾来。
明斟雪登时变了脸色,下意识抬手便想捂住双耳。
遒劲有力的大掌快她一步,将明斟雪按入怀中,一手执伞,一手护住她的耳朵。
紧贴着胸膛的那只耳朵,听到了少年强劲有力的心跳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