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着孟梵川递来的这张名片,岑蓁几乎一夜无眠。漆黑的夜里,她睁着眼,反复想着他走前说的最后一句话:“你手里有最好的牌,好好选择。”孟梵川这句话带来的压迫感太重了,岑蓁一晚上都在想,他在暗示什么?他为什么不再说得直白一些。她哪还有什么好牌?除了依然坚守的那份清高,她什么都没有了。梦想败于现实,感情败于现实,她的执着到最后一无所有。她还有好牌吗?孟梵川口中的好牌,是她的脸,还是她的身体?半年多前,沈泽生用豪宅和大女主的资源跟岑蓁说:“想好了来找我。”时隔半年,岑蓁再次听到了类似的话,只不过这次换了孟梵川说——“想好了打给我。”所以他们到底都要自己想什么呢?是想他们给出的交换条件够不够?还是想自己该以什么样的姿势爬上他们的床?这一夜睡得十分不安稳,宋望的热搜压垮了岑蓁内心信守的最后一道线,她一点点从理想世界中清醒过来,重新审视过去的自己,内心开始动摇。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点。岑蓁睡得浑浑噩噩,将手机开机后,看到了宋望发来的一堆消息。内容无非是解释,解释自己的身不由己,解释被流量裹挟的无奈。他身后有经济公司,有合约,很多事或许的确不能自己做主。但这些都不重要了,如果故事的结局注定会渐行渐远,过程是怎样的,岑蓁并不在意。就像她在看到热搜已经发酵成宋望姜媛同款手机壳的标题时,也不再有波澜。她只给他回了一句:「你送我的东西我会打包寄给你,往后祝好。」一夜过去,岑蓁想明白了。遗憾是人生的常态,她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办法要求所有事情都完美地发生。人会变心,爱情不会从一而终。她想要的理想世界,也或许只是一场倔强青涩的梦。发出那条消息后,岑蓁拉黑了宋望所有的联系方式,而后下床,整理了过去这些年他送来的所有礼物。岑蓁是一个对物欲看得并不重的人,宋望送给她的一些包包首饰,有的她甚至连包装都没打开过。收拾这些零碎的东西花了些时间,但岑蓁不觉得累,她将所有和宋望有关的痕迹,连带那些堵塞积压的情绪一并都清理出了自己的世界。不留恋,也不准留恋。断舍离,她想给自己多留一点余地。下午两点,所有东西被打包成盒寄到了宋望的住处。做完这一切,岑蓁抱着一块软垫在沙发上蜷腿坐下。她对着安静的家放空了很长的时间,脑子里明明什么都没想,却不知不觉地将毕业这些日子以来遇到的事全都又想了一遍,回望过去才发现,生活什么时候完美过。就算是成名很顺利的乔汀汀,在参加比赛时也不得不遵从节目组的规则签下各种霸王条款,20岁就赌上10年合约。她运气好,红了,但那些同期的其他选手在失去流量和曝光后,又要怎么面对漫长的10年?不会有人拿着完美无风险的剧本等你来演,青春也好,年华也好,想踏入这个光怪陆离的圈子,总要有几分输得起的勇气和胆量。正出神想着,手机铃声突兀响起。是母亲肖云绮打来的电话,岑蓁顺着沙发躺下,“喂?妈。”肖云绮和平时一样询问了女儿的起居饮食,日常生活,提醒她沪城降温,要多穿衣服,岑蓁也都一一应着,到最后,肖云绮才故作随意道:“妈妈有个朋友开了一间舞蹈学校,现在正在招年轻的舞蹈老师,我问过了,待遇不错,你要回来陪陪妈妈吗?”毕业半年,肖云绮时常听到女儿说去面试,却从听不到任何她进组的好消息。肖云绮知道娱乐圈竞争激烈,压力也大,所以从不敢在女儿面前催促什么,就连为她找到一份工作,也要小心试探,生怕伤了孩子自尊。可肖云绮没想到,电话这头,岑蓁平静地说,“妈,我要进组了。”看着雪白的天花板说出这个决定,岑蓁有种说不出的释然和轻松。其实她非常明白,自己在煎熬的这半年里,母亲又何尝不是在煎熬。想通原来就是一瞬间的事,岑蓁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既然孟梵川可以给她,她没有道理拒绝他递来的橄榄枝。哪怕这根橄榄枝带着目的。面对现实和忠于理想并不冲突,如果她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付出等价的交换合情合理。岑蓁安慰自己——比起沈泽生的傲慢,孟梵川至少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再说得庸俗一点,对着一个年轻帅气的男人演戏,也好过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油腻男。电话里,大概是消息来得太突然,肖云绮竟有点不敢相信,“……你说什么?”“这次是真的。”岑蓁轻轻地安慰母亲,“有导演找我拍今年国际滑雪节的宣传片,到时候你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太好了!”肖云绮喜不自禁,“那你用心拍,妈妈等着看。”满怀着不久后能在电视上看到女儿的激动,肖云绮高高兴兴地挂了电话。岑蓁握着手机走了会神,找到昨天孟梵川给她的那张名片。——想好了打给我。内心的较量早已有了结果,岑蓁看着名片上的号码,深深地呼吸了几次按下拨通。嘟音在耳边落下,像紧绷的弦拉扯心脏。“喂。”淡淡的男声传来,岑蓁到底还是紧张了,无意识地将剩下的一只手也握住手机,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平稳些,再平稳些。“是我,孟少爷。”她努力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谈判者,“宣传片我没问题,什么时候签合同。”孟梵川对她的决定并不意外,“今天就可以。”岑蓁刚要说好,电话那边的男人又不慌不忙补了一句,“不过我有条件。”岑蓁:“……。”岑蓁已经想好了各种可能,自然对孟梵川的“条件”也有了心理准备。但交易是公平,自愿,双向的。她平静地回道:“可以,我也有条件。”孟梵川微顿,静了几秒,混着气声的笑传来,“那就见一面,说说你的条件。”“好。”“待会我让司机过来接你。”挂了电话,岑蓁便明白,她和孟梵川之间的“交易”开始了。她简单地收拾了下自己,在家里等着陈向安的到来,可一整个下午都没听到电话响,就在岑蓁怀疑孟梵川是不是反悔的时候,傍晚六点,陈向安终于打来电话,说是已经在小区楼下。这个点,公司法务部该下班了吧?“孟少爷还在公司吗?”上车后岑蓁很单纯地问陈向安。陈向安从后视镜里望着她,“他不在公司。”“不在公司?”岑蓁神情怔在脸上,“不是要签合同吗?那你带我去哪见他?”陈向安十分波澜不惊,“孟少爷在家。”……家?岑蓁张了张嘴顿住,她想说话,想问为什么,甚至一只手握到了门把手上,下意识地想要离开——可所有的质疑到嘴边后又都沉默地咽回。孟梵川在电话里说得清清楚楚,他有条件。都是成年人了,去家里谈条件签合同,她还不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吗?岑蓁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而已。六点的城市天还没有黑透,华灯初上,忙碌的车流穿梭在城市街头,岑蓁坐在后排,看窗外的景色一点点滑向身后,想着待会见面可能会发生的事,又给自己打气——怕什么。男人就那么点心思,没什么好怕的。岑蓁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她看手机,看路牌,用尽各种方式掩饰紧张情绪,直到车停下等红灯时,她无意间看到马路左侧的便利店。那一刻,她蓦地想起了什么,身体坐正。“你好。”岑蓁忙叫住陈向安,“麻烦你在前面那家店停一下,我……想买瓶水。”“没问题。”陈向安照做,绿灯后将车开到路边停下,“需要我帮您买吗?”“不了。”岑蓁赶紧拒绝,拧开车门,“我很快就回来。”走进便利店时,岑蓁脸颊微热,心跳得很慌乱。她从冷柜里拿了瓶水,而后去到收银台位置,却不着急结账。收银台附近陈列的便利商品很丰富,岑蓁弯下腰,假装拿起一盒喉糖时,视线悄悄瞥向摆在旁边各种眼花缭乱的小包装。看到上面名目繁多的暧昧字眼,她脸上烧得更厉害。有些事如果不可避免地发生,至少要保护好自己。岑蓁是第一次买这种东西,没有任何经验,当然也不知道不同包装有什么区别,但总归作用都是一样的。她微微转身,确定店外的陈向安没有在看自己后,快速从货架上抽了一盒,和水一起递给收银员。“你好,结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