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肖思宜这个人,元汐桐当然不会本末倒置地去记恨上她。只是幻境当中发生的事情,不知道镇国将军府究竟扮演着什么角色。
而天子又是否察觉到将军府牵连其中。
几曲歌舞跳罢,傲然坐在上首的天子微微抬手,坐在下首的朝臣们立时噤声,聆听圣谕。
左右不过是些与群臣同乐的场面话,元汐桐没怎么听进去。她将目光投往天子身后,想看看那心思莫测的亲卫是否随侍在旁,但瞧来瞧去也没见到一个亲卫符合身量。
他究竟是谁?
他为什么要帮她?
他究竟是不是……
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往某个方向游走,直到天子点到她的名字,秦王轻咳一声提醒,她才回过神来,起身走向殿中央,跪下谢恩。
用于赏赐的覆海石通体碧绿,圆润庞大,会直接被送往秦王府。
谢完恩,天子却迟迟未叫元汐桐起身。
糟糕……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杂,最要紧的那一桩反倒被她忽略了。
哥哥今日既在殿上,那应当也已经知晓邢贵妃向天子请旨赐婚之事。
他很生气吧?自己的妹妹这般忘恩负义,将他利用完就扔,所以他一面都不愿意见她,受封完就走了,也不管她今后是不是真的会嫁进将军府。
反正都与他无关。
入了神宫之人,尘世间的一切羁绊都要渐渐忘却,他只不过是提早适应了这个身份,她也不过是比他更早地做出了选择,无论是自愿还是被迫。
元汐桐垂着脑袋,不去看任何人,静静地等待着天子降旨。
少不更事时说出的戏言,已经被她完全抛之脑后。
现在的她是想要接近邢夙,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要赔上后半生。
若是爹爹没办法替她逃过指婚,那便只能日后再想办法了。买通几个术士,说她与邢夙八字不合,将婚期拖个三五年……反正有的是办法不嫁。
“汐桐郡主性资敏慧,勤勉过人,今日之表现更是令寡人刮目相看。”天子悠悠几句夸奖只是前菜,接下来要说的才是重点。
天子右手边的邢贵妃,目光柔柔地投向正中央跪着的元汐桐,一双眼隐有得色浮动。端坐在左边的长公主,却在心里轻嗤一声,静待着天子将话说完。
镇国将军偏头瞧了一眼即将被赐婚的儿子,却看不出对方有什么情绪。既无高兴也无抗拒,面色是一如既往的温润浅淡。不拿兵器时,他可一点都不像将门之子。
秦王见身边同僚皆冲他举起酒杯,脸上一片祝贺之意,他才惊觉这些人全会错了意。有心想澄清几句,但天子发话的当口已是辩解不能,他只好扶额叹息,一张脸藏在酒盏后,干脆眼不见为净。
“性资敏慧,勤勉过人?”
正殿右后方,摆放着公孙家的桌案。这里远离龙椅,倒不需要像前排那样拘谨。公孙皓斜睨着殿中央那道状似柔弱恭顺的背影,一不小心便嘀咕出了声。
公孙家主一记眼刀横过来,他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闭上嘴。
眼睛却仍止不住地往那古里古怪的郡主身上瞄。“勤勉”他倒是认同,不然她也没法以这般低的境界成为榜首。还不就是靠着积少成多,能将别人看不上的分数收入囊中嘛。
据说她三年前进入幻境时还是颗粒未收,今年倒是拼死挣了个好成绩。
好不容易得了块覆海石可以助益修行,接下来的命运竟然是嫁人?
不知怎地,他觉得有点可惜。
殿中众臣原本都做好了秦王府即将与镇国将军府喜结良缘的准备,甚至在心里头打好了腹稿,该如何歌颂天子的贤明。
天子却话锋一转,道:“清江星官年事已高,难以胜任星官事务,已于半月前向玄瞻大神官请辞。虚舟神官临走前曾向寡人举荐汐桐郡主接任清江星官之职,望郡主惜之勉之,切莫辜负虚舟神官一番美意。”
*
时间倒回傍晚时分——
夕风吹动父子二人的袍角,秦王扭头看向已然需要他仰视的长子,问道:“这便走了?确定不回去住几日?”
元虚舟摇摇头:“神宫事忙,我来这一趟已是不易。等忙过这段时日,再专程回来向皇祖母告罪吧。”
入主太微神殿一事,他虽早已做好了准备,但仍是稍显猝不及防,这段时日更是一直在连轴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