姞茂伸手接过那执事递来的花笺,只见上?头写着面首的身高体貌要求,下面还写着:“头大的不要,肩窄的不要,腿短的不要,腰粗的不要,汗毛多的不要,另外手指务必要好看,要根根修长,指节分明。”
他一项项读着,鬓间淌了一串汗珠下来,原来她不是不好意思?挑,是真的没看上?。
姬婴见他看完了,笑道:“本王也说不上?来喜欢什么样儿的,但是不喜欢什么,都写给你了,往后不要再挑些才貌平平的来耽误辰光,本来咱们府上?就?不富裕,既然养那就?得?养点好的,你说是不是?”
姞茂将?那花笺收好,作了个深揖:“殿下的吩咐属下记下了,往后一定尽心再替殿下拣选好的。”
姬婴又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见日头也要落了,没再说什么,只留下了那些文书和书吏后来去取来的借款文契,便令姞茂带着其余人告退出府。
留下的那三个人,她随口取了三个名字,叫忍冬带他们往西边别院安置去了。
等她回到后院时?,见图台雅已由养娘们带着用过晚膳了,她看了看图台雅,随后独自来到花厅上?,另外传膳自用。
她手里端着一杯从景园带出来的桂花酿,看着满桌肴馔,忽然感觉到有些寂寞,这次连翘没来,她好像猛然间少了个臂膀,虽然忍冬和当归也都很能干,但到底年纪小些,在王府各处督管jsg上?,不像连翘那样,总能跟她细细商量,还能给她出些主?意。
她这样想着,也没了胃口,随手夹了几箸菜匆匆吃了,便起?身往书房走去。
这边书房已由执事们规整好了,午后长史带人送来的文书都摆在案上?,她在大案后面坐了下来,拿起?文书一本本翻看起?来。
册籍记录倒是都还算详细,数量与长史口中说的也都对得?上?,看完那两叠食邑册子,她又拿起?那几张借款文据看了看,虽说是以她的名义借的,但落款处盖的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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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宗正寺的章子。
她早在开景帝下旨修建邺城王府的时?候,就?曾听说过,藩王府邸的修盖是有多出预算部分向民间借贷,再扣除食禄的先例,所以来时?逛园子心里也有些准备,但一万五千贯,真是有点太多了。
她拿着食邑册子算了算,扣掉每年还债的钱,她的年禄也就?将?将?够日常开销,其余的什么也干不了。
看样子这是开景帝想让她在这里老老实?实?做个不问世事的闲王,这些债务大约也是为了不让她有余钱结交地方官员。
想来也是先前攀附太子,碍了几位老臣的眼,原本她在国?子监和鸿胪寺管管边角杂事,倒也无关?痛痒,但是后来跟太子走得?太近,又插手燕北官员调动,虽未直接干涉,到底也是在里面参与了一回。
应该就?是因?为这件事,让当年辅佐开景帝上?位的老臣起?了警觉之心,才有她如今被赶出京城,他们想让她以这邺城画地为牢。
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回想这些事,但并没把就?藩当做是个挫败,这一年她在京中也切身体会到了,宗室朝臣人多眼杂,行动事事逃不脱注目,在这样情况下,推一点事都寸步难行,更不要提重查当年玉京门旧事了。
但在邺城不一样,即便有宫中的眼线,也比京中松快些,或许她在这里,更有机会细细调查当年具体有哪些人,参与了那场宫变。
她这日又在书房里闷坐整夜,只觉得?身边少个说话的人,于是天亮后她打开门叫了个执事来,将?写好的帖子送到长史姞茂处,让他到府衙请个正式手续,派人前往洛阳城外青腰山,到鹤栖观请静千道长来邺城王府做家观观主?。
等姞茂办好手续,送了前去接静千道长的人出城后,来到王府里回话,她又让他将?城中戏班子排的戏列张单子来,此后每日在府上?,不是叫唱戏,就?是叫杂耍,晚间又叫上?回留下来的那三个小郎抚琴跳舞,一看就?是一整夜。
白日里还不时?催促姞茂再挑些好模样人来,选了一拨又一拨,皆不中意,只又留下了两个,凑齐五个人,两个抚琴两个跳舞一个唱曲儿。
魏王一到封地就?跟面首夜夜笙歌的事,也很快传到了京中,开景帝闻言倒没说什么,只吩咐来人再报,但一连听了几次来报都是差不多的内容,又赶上?南方入夏防洪事多,他也懒得?再听了,只说有什么别事再报来,若都是这些玩乐之事,就?不用再说了。
这日正午,姬婴刚刚从榻上?下来,更衣洗漱推开门,这些天她夜夜观舞作乐歇得?晚,几乎每天睡到午时?,走到花厅用早膳时?,忍冬给她悄悄递来了一张密封花笺,是留在京中的妫鸢发来的。
她打开一看,察合汗国?使臣团与中原签了边境不侵犯协议,又拟了通商细则,说要带回去给察合汗王看过再定,使团已于日前离京,没发现?有什么异常,但使团里的副使和侍卫都戴着面罩,难以分辨是否离京的还是原班人马,而且在使团离京当日,有个形迹可?疑的人单骑从洛阳北门离城,马匹缰绳与使团制式相同,现?已派了人跟随查看。
她看完合上?花笺,一手舀着粥,一手托腮细细想了一回,却?没说什么,只让忍冬先出去了。
这日晚间,她没再让那几个面首过来伺候,而是叫来了这次混在执事人中带到邺城的暗卫,细细吩咐了几句,随后在王府东北角设下了一个圈套。
到第?二日深夜,果?然有个身穿夜行衣的人,被那几个暗卫在东北角门拦了下来,押送到了姬婴面前。
她走上?前伸手掀开那人的面纱,是那张无比熟悉的脸,她轻轻一挑眉:“阿勒颜,我饶你一命,可?不是为了让你跑出来给我添麻烦的。”
第85章幔卷绸
阿勒颜没有?答言,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这一年来他幻想过无数种与她重逢的画面,却没有?一种是眼前这样的,她见面后的这第一句话,也是他想了千万遍都没有料到的。
姬婴也看了他片刻,此时他两?边手?臂被后面暗卫押着,姬婴伸出手从他领口处开始一点点往下搜身,摸到他左胸口处有?些异样,遂伸手?从他衣内掏出一个纸封,似乎是一封信。
她打开外面的信封,发现里面还是个信封,里面那层信封边缘发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她看了看信封上的字,又抽出内中的信纸,展开看,发现与信封上的字体一样,像某种回形花纹,却不认得是什么文字,只是依稀觉得有些眼熟。
她将信先折起来放回信封里,随后接着往下搜身,两?边手?臂一寸寸查完,她又把?手?挪回他到腰间,卸了他的腰刀和腰带,往下细细摸了一遍两腿和靴筒。
等亲自将他全身上下都搜查完毕,她抬手?让那两?个暗卫先?出去,左边那个还有?些踟蹰:“殿下……”
“没事,出去吧,守在?门口就行。”
等暗卫松开阿勒颜,退出去将门关起,姬婴转身走到东窗边榻上坐了,将方才从阿勒颜身上搜出的那封信放在?桌上,伸手?拿过榻桌上的香炉,悠悠搅着香灰,准备点香,她见阿勒颜还站在?那里,笑问道:“大汗不远万里孤身冒险闯我王府,是来报灭国?之?仇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