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室内昏暗,他瞧不清她的面色,但?听她呼吸均匀,似乎无甚大碍,遂坐了一会儿又起身出到外间。
他细细问了几位执事人,听说?她今日?去?了马场,又去别宫静千道长那里坐了半晌,后来又去了一趟萨满神殿,想必是累着了。
随后他又召来几位宫医和萨满巫医,询问需要当心?注意的地方,又细细问了问饮食起居忌讳。
阿勒颜忙了半日?,才令众人散去?,洗漱罢回?到内室安歇。
第二日?清晨,又是一阵熟悉的磬击和颂钵声从外室传来,姬婴听到声音徐徐睁眼,昨夜她这?一觉睡得?真是酣畅,整完香甜无梦,醒来时?亦觉十分舒快。
她坐起身来转头见阿勒颜也刚刚睁眼,见她醒了,忙也坐起来问道:“你醒了?睡得?好吗?现下?感觉如何?”
姬婴眨眨眼睛,想着不知昨日?阔都萨满后来做了什么,于是她试探地说?了一句:“我梦到燕东开战了。”
阿勒颜闻言一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抬手托着她的脸颊,在她额头吻了一下?:“放心?,不会开战。”
这?日?的朝会,气氛有些沉闷。
众臣探讨筹备了多日?的燕东征伐,被阔都萨满两三句话给制止了,难免感到心?中愤懑。
正在此时?,忽有中原王朝再度发来国书,称先前涿州一事确有唐突,愿再派使臣前往柔然,洽谈议和事宜,并附上了追加的一些颇有诚意的赔款。
柔然朝中这?才稍算是稍微消些怒气,但?新任上将军仍然坚持要把重兵留在漠南边境线,以防中原再耍什么滑头,阿勒颜思忖半晌,点头同意。
这?次代表中原出使柔然的,仍旧是正议大夫姚衡,她带了一个十人使团,从燕东过境,先抵达了柔然边境大营,在那里停留十日?,随后又启程往可汗庭赶来。
第二次来到柔然可汗庭的姚衡,显然比上一次更加从容,她在这?日?朝会上,不卑不亢地走到殿中,呈上了中原对此次涿州冲突的赔补条款,以及对于燕东蓟景二州归属的再次确认。
因补充条款还算是颇有诚意,给了柔然帝国一个极体面的台阶,柔然朝堂上下?见她交涉时?坦然自若,也猜想中原王朝在燕东如今应该有些实力,才使她有这?样底气,若果然开战,大约双方都吃不到什么好果子。
一个月后,中原与柔然的所有议和条款终于再次敲定,姚衡在朝会上同国相伊蒙也就最终的谈判结果达成了共识,遂择好启程日?期,前来向阿勒颜汗告辞。
阿勒颜在柔然国书上盖了印,交与宫人递给她,口中说?着:“大使来去?匆忙,临行?前我吩咐人备办了国宴,还请大使万勿推辞。”
姚衡站在阶下?拱了拱手:“大汗盛情,荣幸之至,另外在下?还有一件请求,望大汗恩准。”
“请大使说?来。”
“听闻王后有喜,应当面见道贺,不知大汗能否应允。”
阿勒颜低头想了想,当年姚衡做主使来送姬婴和亲,二人的确有些交情,这?次再来若不能一见,未免遗憾,于是点头应允:“大使有心?了,今日?午后,请大使进宫同王后吃茶吧。”
此时?的可汗庭已然入秋,可汗王宫内的大片草地,也都换上了金装,在秋日?暖阳的照射下?,散发出淡淡焦香。
姚衡被姬婴派来的大女使连翘引到了后殿偏厅内,姬婴已坐在这?里等她了。
见她进来,原本坐着喝茶的姬婴忙站起来迎接,被姚衡两步快走扶住:“公主切勿多礼。”
随后姚衡抬头细细看?了她一回?,见她面色红润,精神抖擞,可知过得?很不错,遂放下?心?来:“一别半年,公主气色愈发好了。”
姬婴请她在对面坐了:“正议观我气色好,我观正议却憔悴了,可知前些日?子在洛阳,是怎样在朝中费心?斡旋,才成就了这?次和谈。”
因这?偏厅四?周都有宫人侍立,有些话不好出口,姚衡想了想微微低头一笑?:“都是为?了边疆太平,如今大事谈成,臣也可以回?去?交差,养养身子了。”
姬婴也点头笑?道:“等正议回?去?了,转道去?趟鹤栖观,就说?我的话,请我师娘送你一盒鹤栖香,回?去?点个三日?,保管你筋骨舒畅,疲惫全消。”
姚衡哈哈一笑?:“好,多谢公主,我一定去?!”
随后她两个又聊了半晌,直到暮色将近,姬婴才命人送姚衡出宫。
第二日?国宴上,姬婴因孕后不喜喧闹,便没有出席,只?是在席散后,打发人给姚衡送了些点心?,又说?了几句践行?之词,姚衡听罢亦欣然收下?了。
又过一日?,万事齐备,中原使臣团带着新谈成的国书,以及阿勒颜汗加赐的两车和谈国礼,缓缓离开了可汗庭,仍计划取道燕东回?中原。
路上花了三个月赶路,总算是在冬至前赶到了洛阳,姚衡将此次出使所谈成的结果向开景帝做了详细的禀报,这?次议和虽然让中原也付出了不少代价,但?当初涿州的确是己方理亏,如今能不开战又保住燕东,已是十分不易了。
但?这?些看?在开景帝眼里却不算什么大功,所以他听完只?是淡淡摆了摆手:“朕知道了,你去?吧。”
姚衡退出上阳宫,又回?到所属衙门告了十日?假,这?是每回?出使还朝都有的待遇,她在衙门签了字,一身轻松地走了出来,见天色还早,便雇了辆车,往鹤栖观里来找息尘道长。
自从半年前出使回?来,姚衡便不时?来鹤栖观坐坐,与观主息尘也算相熟了,这?次她回?来,息尘也是早早派了徒儿,下?山来迎。
姚衡进到观内,见一切如旧,息尘也如往常一样,静静地站在正堂外候她。
她进观先跟息尘打了个问询,又到正殿的地母元君像前磕头敬了香,才被引到后殿香房中安坐。
屋中此刻点的正是鹤栖香,清雅馥郁,姚衡知道观中的规矩,只?有贵客到来,才点这?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