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姬婴面朝里卧在榻上沉思许久,直至窗外天色渐浅才朦胧睡去,连清早的罄声都没听到?,也不知道阿勒颜是几时起身去的。
她一直睡到?天光大亮,才在连翘的呼唤声中悠悠醒来,睁眼便见她一脸担忧:“公主是身子不适吗?叫了这许久才醒来。”
姬婴坐起来定了定神,随即摇摇头:“许是昨夜睡得太晚,大汗散朝回来了吗?”
“还没有,不过?也快了,我扶公主起来洗漱更衣吧。”
等她换好衣服往外走,路过?殿内小书房时,她转过?头朝里瞥了一眼,昨日阿勒颜就寝前?正?在看的那封国书,此刻已不在桌上了。
她不动声色地回过?头,依旧往偏殿走去,到?厅中等阿勒颜回来一同用膳。
接下来的数日里,她发现阿勒颜不再带任何朝中文书回后殿了,每日回来也只是说些闲话,朝中之事一字不提。
她很想知道中原答复议和?的国书中究竟说了些什么,但也知道越是好奇,越不能轻举妄动。
于是她并不询问,每日不过?房中静坐,再不就是找察苏去跑马,这日她刚到?马场,便有主管将她素日常骑的那匹金色宝驹牵了过?来,照例仍是木合黎在前?面为?她牵马。
走到?四下无人之处时,木合黎悄悄对姬婴说道:“听闻朝中近日为?废后一事争论不休,公主怎么倒还有闲心出?来跑马?”
果?然是出?了大事,她竟丝毫不知,但她面色不改,歪头问道:“果?真?怕不是谣言?”
木合黎皱眉摇头:“不像是假,前?日有几位宗王来马场,我听到?几句,说是跟中原国书有关,请公主当心留意,莫被人蒙蔽了。”
姬婴听完沉默片刻,随后朝她微微一笑:“我知道了,多jsg谢你的好意。”
从马场回来后,姬婴快步走到?后殿小书房内,让所有执事人都候在门外,她则独自坐在大案后面,翻阅起柔然史?籍。
她想看看从前?发生过?什么样事,才会让朝中有人提议废后,柔然历代废后不多,废和?亲王后的更少,仅有一位曾被废为?伴驾,是因为?王后母国向柔然开战了。
姬婴看到?这里皱了皱眉,难道是开景帝见柔然并未追究蓟景二州之事,所以?想趁机再收回燕北其余失地,若果?真这样,简直是没把她的处境放在眼中。
她烦躁地将那史?籍往案上一甩,扶额深深吸着气,正?在她打算再捋捋思路时,书房门忽然响了,外面传来忍冬的声音:“公主,静千道长打发人来,请公主过?去一趟,说有上好香料到?了。”
她室中常日所用香粉香饼,都是静千那边制了着人送来,其中所耗材料,有许多需要从中原运送。
阿勒颜知道她好品香,所以?专门派了人按季从中原采购原料来,供她制香所用。
自成亲礼后,这还是第一次有新?香料到?,按照她先前?列的单子?,这些东西应该都是从燕东过?来的。
于是她忙站起身来,更换便服,只带了连翘和?忍冬二人,坐上肩舆往别宫赶来。
到?别宫后,静千听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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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也急急出?来迎接,见了她只是笑道:“到?了许多上好檀香木,最难得的是还有许多干花香材,桂花百合都有。”
一面说着一面拉她往里间走,只吩咐其余人都留在外面,一直走到?最里间关上门窗,姬婴才问道:“特特喊我来,可不是为?了看香料吧?”
“当然不是。”静千压低声音,走到?桌边抽出?一封信来,“燕东姚将军托人送来的。”
她接过?来捏了捏,厚厚一沓,抽出?来看时,却?都是空页。
静千走到?一边,端起事先备好的红蔔汁子?,用一个干净香洒在每一张上浅浅喷了一层,不一会儿,便有淡红色字迹缓缓显现出?来。
姬婴在等待字迹显现时问静千:“送信人是怎么来的?稳妥吗?”
静千点点头:“送香料货的人里有一个是姚将军派来的,这信是装在篮子?夹层内,此人如今已安然回去了。”
她听后才放心坐到?一旁软榻细细读起来。
这应该算是她第一次与姚灼有直接接触,先前?她通过?和?亲主使臣姚衡,送给她妹妹姚灼一件燕东大功,但因信件难通,导致她们事成后也没能直接联系上彼此。
她细细读着信,字迹虽是加了一层密的浅红色,却?依然可见其笔力遒劲。
这封信的开头,姚灼先讲述了去年?她带人收回蓟景二州的一些细节,得益于姬婴当时放出?的消息预估准确且及时,她从后方燕东军调了十?万人马,两日急行军,赶在柔然刚刚撤防的混乱之际夺回了蓟景二州,而开景帝是在事成之后,才收到?战报。
他收到?消息后先是一惊,当即发了一封诏书,斥责姚灼无军令擅自发兵,直到?后来发现柔然果?然内乱,无暇顾及燕东,开景帝才放下心来,又派人前?去表彰其功。
柔然内乱平定后,也曾派兵前?往燕东,但因有和?亲使团在可汗庭斡旋,所以?一直没有发兵,燕东算是太平了一段日子?。
随后和?亲使团回到?洛阳,呈上了新?的议和?国书,开景帝见柔然态度和?缓,便对燕北中部的涿州又动了心思,想另派一名亲信男帅带兵夺取。
姚衡在朝堂上极力劝止,却?被人指她是为?其妹姚灼贪功,不许旁人插手燕北其余各州,因此没能劝住开景帝。
结果?那男帅刚带人马抵达涿州,就遭到?驻守在此的柔然大军迎头痛击,以?致全军溃败,他本人也险些丧命阵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