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体被无极剑切成了一段一段,半张脸漂在血水里,看起来像坏掉的人偶。真正的徐宵行则坐在莲台上,像个冷眼旁观的陌生人。在看到萧无措弯腰将手伸进血水里的时候,他才忍不住皱起了眉说:“脏,过来。”血水从指缝间流动,腥味扑鼻,萧无措直起身看向徐宵行:“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仙境的事情。”徐宵行沉默地回望着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仙境的事情对他而言已经不值一提了,说出来也只会让白痴伤心,又何必说呢?地上的尸块逐渐聚拢,手掌自发接上了胳膊的断口,萧无措知道他很快就要活了。当头颅接上身体的时候,“徐宵行”果然从血泊里站了起来,眼里毫无生机。萧无措不知道有多心疼,颤抖的手想要去捧他的脸。虽然明知这是假的,他还是幻想自己就陪在徐宵行的身边,陪他一起熬过去。徐宵行从莲台上站起来,手中的无极剑闪着锋利的冷芒。萧无措转身看他:“先别走好吗?我想把这个幻境走到头。”徐宵行淡淡地说:“过去了。”过去的事情无法弥补,六年前萧无措把徐宵行独自留在一线天的时候,为何就没有想到有今天呢?但徐宵行不是爱斤斤计较的人,即便六年前萧无措不在也没有关系,往后的每一天都有他就够了。最重要的是,接下来发生的画面绝对不能让萧无措看到。他提着剑走下莲台,不知想到了什么,全身充满了杀气。萧无措攥着“徐宵行”的手腕说:“不嘛不嘛,你别这样。”徐宵行一剑斩断了“徐宵行”的胳膊,萧无措吓得松开了手,那截胳膊就这么砸在了血水里。徐宵行:“他已经看破了‘死’的界定,仙人金身像会将天道功法传给他,之后修炼的事情没什么可看的。”萧无措却不觉得会这么简单:“那还有‘生’呢?仙人金身像说了要跳出生死的界定,你只说了‘死’。”徐宵行崩起了脸:“………”果然幻境发生了变化,血水开始荡开一圈圈涟漪,仿佛有什么东西要从水底下游出来。无极剑在这一刻剑光大盛,狂妄的剑气斩断了幻境捏造出来的天空,生生地在青空中撕开了一道黑漆漆的口子。只要通过裂口就能出去,但萧无措推开了徐宵行想要过来拉他的手,一双眼紧紧地盯着血水起涟漪的地方。一个人缓缓游出水面,拨开披散的黑发后露出一张明艳生动的脸,血水褪去,他赤着身子就这么出现了。萧无措错愕地盯着血水里走出来的男人,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他们长得一模一样。徐宵行突然攥住了他的手腕说:“别看了。”假的徐宵行在这一刻像是活了过来,眼里重新出现了生机。但他的动作僵硬无比,伸出的手艰难地落在了“萧无措”脆弱的脖子上。“不……不——”假的徐宵行嘴里喃喃自语,眼神惊慌,胳膊却在用力,活生生地掐死了“萧无措”,又掏了他的心腔。他很可能是被控制了,就像杀死那些无辜之人的幻影一样,他身不由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无措”一遍遍死去。这就是对“生”的渴望,越是想要一个人活过来,就越能体会到“生”的意义。“萧无措”第一千次活过来的时候,仙人金身像才终于肯定了徐宵行,将天道功法传给了他,这个时候的徐宵行眼里没有任何东西。他作为人的感情已经被消磨完了,只能在漫长的时间内一点点找回。血流成河的幻境破碎的刹那,无数红色的光点飞入漆黑的五塔内,它们盘旋而上化作一道天梯,眨眼睛消失不见。“在那里!”萧无措指着光点消失的方向,那里一定就是五塔的关键所在。徐宵行只凭着感觉一剑掷了过去,长剑噗呲一声扎进了什么东西里,一股腥膻的气味霎时间充斥着整个五塔内部。黑暗像潮水一样退去,昏暗的五塔终于露出了真面目。他们站着的地方是一处悬空的浮土,再往前一步就是深不见底的沟壑。在浮土的上方漂浮一只庞大的贝壳,散发着幽幽的暗光,无极剑自下而上穿过了贝壳,剑身与壳的破洞流出来了刺鼻的浑浊黏液。原来操控五塔幻境的就是一只大贝壳,萧宝在书里没写这么详细,原著里徐宵行一进入幻境就知道是假的,生生劈开了五塔的传送阵,直接进入六塔。这一次如果不是他固执地要看,徐宵行大概也早就上六塔了,大贝壳也不会有出场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