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省时,三人路上没有停歇,马不停蹄,终于在落日时分赶到了落日镇,易秀兰下马,孟敛和苏裕跟在易秀兰后面,落日镇没有人烟,破败凋零,冷冷清清,那场屠杀之后这里再也没有显现出生机,连草木都充满着荒颓的气息。易秀兰带他们来到一个半坡前,这里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刻着「易显元柳绮之墓」,打扫得很干净,易秀兰拿出一块干净的布细细擦了一编,又换上了新鲜的瓜果,拜了三拜,上香,说:“爹,娘,我把敛儿带到你们面前来了,你们一定会很喜欢他。”她走下来,让孟敛去拜三拜,孟敛跪得端端正正的,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上了香,默念道:“外祖父,外祖母,孙儿来拜您了,虽然孙儿从来没有见过您,但是血脉相连,亲人便是亲人,如果您泉下有知,盼您不会对孙儿现在的模样感到失望,孙儿还带了心上人来,就在您面前,他可好了,孙儿可喜欢他了,希望您也喜欢他。”孟敛退下来,苏裕也去拜了三拜,上了香,说了些心里话。趁这段时间,孟敛小声地对易秀兰说:“娘,裕哥哥……我与他……情投意合。”易秀兰瞪大双眼,孟敛连忙说:“裕哥哥人很好,他小时候便救过我一命,后来在宫里也对我很好,我感激他,仰望他,爱慕他。”易秀兰摇摇头,说:“我不是在反对,只是你突然跟我说这个,我只是……太震惊罢了,难怪我之前就觉得你们俩之间有点怪怪的,小裕很好,你们很配。可是……可是那样的公子,他家里人会同意吗?”孟敛沉默了,这是苏裕和他都很有默契在躲避的问题,以苏府的家世渊源,苏裕能得到家人的祝福吗?易秀兰突然笑起来,说:“娘祝福你们,只要有情人还有情,小裕和你携手走这条荆棘路,你会不会害怕?”孟敛说:“我不怕,我又怕、我怕他……受到伤害。”易秀兰默默孟敛的头,说:“难道他就不怕你收到伤害了吗?行了,不要顾忌太多,再不成你们俩就都跑来东荒林上,娘保护你们一辈子。不过娘对你有信心,对小裕也有信心,你也要对你们有信心。”孟敛说:“好。娘,他过来了,您千万别露馅,他不知道我跟你说了这事,我怕他会不好意思。”易秀兰笑道:“好好好,娘陪你演一场戏。”苏裕走了过来,孟敛和易秀兰若无其事的样子,易秀兰说:“你们要去岳雁城对吧,我送你们一程,路上不知有没有蛮鞑,恐有危险。”孟敛道:“娘最好了,谢谢娘。”苏裕也说:“谢谢夫人。”易秀兰差点说:“你也叫娘,都是一家人了。”话到嘴边才想起孟敛的叮嘱,生生咽了下去。三人慢慢走出落日镇,准备离开落日镇之时,发现有一人倚在一件破屋的门口,手中拿着酒壶大口大口地往口里灌。易秀兰只当这是疯疯癫癫的老傻子,本不想多理,走了两步,突然转过身,瞪着这个满头白发的人。苏裕和孟敛不明所以地看了一眼,随即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卞风雪。三人走到那人面前,那人看都没看他们一眼,自顾自地喝酒,眼睛里血丝遍布,眼球突出,脸上沟壑纵横,易秀兰蹲下身子,问:“请问您贵姓?”白发老人说:“关你屁事。”孟敛问:“你可是姓卞,叫卞风雪?”白发老人突然发疯,站起来手舞足蹈地说:“我不是,我不是,我不是卞风雪,我不是!”说完又蹲在地上,抱着头说:“不要打我,阿娘,不要打我。”苏裕说:“此人神志不清,多半是疯了。”“你们看他的头发。”易秀兰说,“普通老人家的头发即便全都变白,也不会是这种颜色的,我记得卞风雪的头发颜色虽是白色,却与普通老人的白色并不一样。”苏裕说:“的确,我爷爷的白发是银亮的,此人的白有些沉白。”“你便是卞风雪。”易秀兰把他从地上揪起来,厉声问道:“你有何颜面在落日镇喝酒?”卞风雪喃喃说:“我是卞风雪,我是卞风雪,你是卞风雪,他也是卞风雪,到底谁才是卞风雪……”易秀兰手伸向背后,紧紧地握着剑柄,卞风雪突然撞开他们,冲出来,凄声喊道:“卞风雪!卞风雪!”易秀兰放下手,看着卞风雪在地上打滚,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一会儿啥也不说,像死了一样。“我们走吧。”易秀兰不再看卞风雪,“不管他是不是卞风雪,都不必杀了,活成这个样子,比死了还难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