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不会死…”程叶川问,像是自言自语。耿桓一下怔住了,他木然的望着前方,良久才转向程叶川,声音里竟带着分恳求,“不会的。”“我不会再让你出事了。”再次去往心理咨询室是两天后,耿桓一个人。医生给他倒了一杯茶,表情比上次要严肃一些,“有按照我给您发的消息去做吗?”“嗯。”耿桓点头。“他的反应如何?”耿桓慢慢回想着:“他不排斥公共场合,我带他出去,他自己一个人可以结账点单,和人交流没有表现出任何问题。”“他在家里喜欢看书,一看就是一整天,我有意跟他聊天,他也会回答我,而且不管我说什么,他都会答应,没有一点抗拒的意思。”医生的表情逐渐凝重起来,打断了耿桓的话,“冒昧问一句,请问你们两位是,情侣关系吗?”耿桓拿起茶杯喝了口茶,缄默着摇了摇头,将苦意压了回去,“他不喜欢我。”“准确说,是讨厌我。”医生对这个回答有些意外,“正常来说,作为医生,即使是对于病人的家属或者朋友,保留病人的咨询隐私也是我的职业守则。”“但是程先生的案例比较特殊。”医生拿出一份程叶川之前手写的心理问卷。题目上问,你有什么爱好,特长;喜欢什么颜色,气味;后面的回答都只有两个字:没有。在问到是否曾经有过自杀的念头,笔迹明显顿了下来,开头一个字的笔水有些阴开,他写下:不知道。“对于心理咨询,他抱着很抗拒和防备的态度。在一些浅表对话中,他愿意回答我的问题,但一旦我试图深入挖掘,他便会明显的逃避,或者直接沉默。”医生说:“高功能抑郁症不同于普通的抑郁症,就如你所言,患者拥有正常的社会功能,可以独立完成工作生活。”“这是一种很难被察觉的慢性抑郁,患者会将不正常的负面情绪隐藏起来,看着正常人毫无区别,甚至在某方面还有着超乎寻人的工作能力。但实际上内心总是非常低落,没有任何喜好,对生活感到麻木,而且往往带有强烈的自卑和自责心理,觉得自己活着毫无意义。”每一个字钻进脑海里,都仿佛一双无形的手,撕扯着耿桓的神经,他隐隐知道程叶川是如何陷入如今的痛苦,却仍然不死心的询问:“所以为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也是我今天叫您来的目的,”医生推了下眼镜,“对于抑郁的判定,无法定格到一个具体的时间,或许是从小的情绪积压,后来被某一件事刺激到后彻底爆发,也可能是习惯性隐藏自己的情绪,压抑过度后逐渐恶化…”“但是根据他的回答可以知道一点,导致他出现植物性神经紊乱的失眠,心慌等问题,最早大概出现在五年前。”“他说最一开始是睡不好,做噩梦,怕黑,一到夜里就会心慌,”医生看着耿桓:“但我问他是因为什么才出现这种问题,他便不回答了。”耿桓怔了一瞬,迅速移开了目光,闪躲的眼神里涨满了自责。这种反应让医生确定了自己的推断,眼前的人一定知道原因是什么。他立刻接上,“如果要进行长期有效治疗,搞清楚最初的诱因很重要。”五年前,他一次在医院见到程叶川,那个时候程叶川红着眼,又瘦又小不堪一击,却偏偏竖起了全身的毛,不怕死的杠上他。他怎么也想不到,后来会和那个男孩成为名义上的一家人。他想方设法处处找事,欺负侮辱他,那人却像棵踩不死的野草,不论他有过分,都能再次顽强的站起来。再后来,有些事情不知不觉发生了变化,但没人教过他怎么和人好好相处,更没人告诉过他,什么是喜欢与爱。也是过了很多年,他才慢慢懂得,当年那份不愿承认的复杂感情是什么。那份情感里杂糅着心疼,愧疚乃至占有。等他抽丝剥茧般把覆盖在心脏上的外壳脱离,他才明白,堆积压制在心里的那种感觉叫喜欢。他喜欢程叶川,从很多年前开始。“他还会好吗?”耿桓对上医生的眼睛问。“患者不是某因为一天,某一件事突然导致的极端情绪,所以没有人能给抑郁症患者许下一个具体的康复时间,就算症状缓和以后,也无法保证完全恢复患病前的状态。”医生停顿片刻,看着他说:“但是我们可以努力。”茶水从冒着热气变得微凉,耿桓盯着自己发白的骨节,终于开口,“五年前,我对他做过一件很过分的事…”渐渐开始加柴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