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克将手伸向车厢一扇紧闭的小门,使力往外一拉,装得满满的罐头哗啦滚落了出来掉到地上。下面的人疯了一样扑上来抢,还有几个没抢到的已经把着梯步往上爬了。林克看得有些害怕,照这样的势头,不出一分钟他们就得被慈善机构的人发现。即便不被发现,他也得被这些饿绿的眼爬上来的饥民推下去。林克飞快往怀里装了三听罐头,一脚将两个往上爬的人踢开,他试图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地面。然而,哪里又是他想象的那样简单,被他踢开的人倒了下去,立刻被人踩到脚下成为垫脚石,更多的人往上爬,那个窄小的梯步已经被完全淹没了。他看到那两个倒下的人在无数双混乱的脚下惨叫挣扎着,然后,渐渐不动了。林克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们被踩死了。他的脑子停止了转动,一刻也无法思考。他只知道一个事实,那两个被他踢下去的人死了,脸皮在其他人蹬踩的过程中变得稀烂。直到巨大的拉力袭来,他发现他的脚被鬼爪一样干瘦的手抓住。求生的本能让他挣扎起来,他知道,如果被扯下去,他只会和那两个人一样的下场。挣动脚步根本无济于事,他的脚腕被捉住,就像被溺水的人捉住的救命稻草,被铁钳死死钳住一样。林克惧怕极了,他意识到如果自己不做出决断,就很有可能在下一刻以最惨烈的方式死在这里。慌乱中他一把扯下车门上的锁栓,用尖锐的一端狠狠插进抓着他脚的那个男人的手里,然而那男人似乎也知道自己放手就是死路一条,尽管手上已经被林克扎出四五个血窟窿,也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林克恐惧更甚,那种死亡临近的窒息感袭来,犹如当时被捆绑沉入河底,液体争先恐后从他身体每一个缝隙渗入,填充到气管和肺里。林克歇斯底里大喊一声,将尖锐的锁栓抽出,插向了那人的眼睛。脚上一松。林克迅速爬上了车顶。与此同时,慈善机构的安保人员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他。在他绝望地看着安保的指尖缓缓扣动扳机的时候,一声巨大的尖叫声传来“怪物——”。人群在那一刹那间混乱了,踩踏事件彻底上升到最严重的等级。人们在迅速地散去。地面很快空了下来,遗留了十数个死伤者躺在那里。剩下林克和慈善车的人面面相觑。那个用枪口对着他的安保耸耸肩,将枪收了起来。然后跳进了驾驶室。慈善车的其他人站在外面张望了几分钟,发现似乎没有人来领取剩下的罐头。疑惑不解地交流了几句,也钻进了车里。在这期间,林克已经从车顶爬了下来。慈善车离开之后,他还蹲在那两具踩烂了的尸体旁边站不起来。他干呕了好几次,呕出一些黄绿色的水,胃部一阵一阵地痉挛,疼得让人受不了。可是他的腿软得不像自己的,他的手神经质地一直抖,完全停不下来。散发着恶臭的垃圾车开了过来,装走了所有的尸体。包括那些无法动弹但尚有气息的,那一个个几十分钟前还鲜活的躯体,被粗暴地扔进垃圾车的装箱里。很显然那些处理尸体的人根本不关心他们是否已经死透,更不会试图让他们得到抢救。林克再一次呕吐起来,这一次胃的痉挛让他生不如死,差点昏死过去。但他绝对不能昏,他不想被当作一具尸体拉走。他强撑着没有倒下,等那些处理尸体的人开车走远,他才噗通一声彻底倒了下去。怀里的三听罐头滚了出来。醒来之后他已经回到了家里。陆奇和婶婶坐在床边,陆杨站在门口抽烟。感觉到他醒来,婶婶赶紧伸手来摸他,鼻子里还没忍得住抽泣了一声。“我是怎么回来的?”林克声音虚弱。“哥哥巡逻发现你的。”陆奇红着眼睛说。“快,吃点东西。”婶婶迅速打开一个罐头,用早就准备好的勺子舀了一勺放到林克面前。原本爬到他床边的陆奇飞快地转过头,看似若无其事地看着别的地方。刚准备踏进屋的陆杨也改变了主意,退了出去,走到更外面的地方抽烟。林克觉得两兄妹别扭得有点可爱。心想他们一定是看到自己有罐头吃,才不好意思进来。于是对婶婶说:“我拿了三听罐头,给他们一听吧。”原本以为婶婶会高兴的答应,没想到婶婶表情凝重,犹豫良久,才嚅嗫着说:“他们他们不爱吃”要不是之前才发生惨案让他心情沉重,他恐怕要大笑出声,婶婶不像是抠门的人,怎么碰到罐头就吝啬起来了。尽管他努力想要忘记,但那两个被踩烂的人,以及那个被他从眼眶那里一击毙命的人还是时不时从他脑海里闪过,顿时觉得恶心至极,仿佛吃的不是罐头,而是那几人的血肉。他顿觉恶心不止,但他的身体却又和他的意识奇异地矛盾着,他的身体无比渴求这些富含蛋白质和脂肪的肉食,几乎是本能地将半听罐头吞下,他才停住了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