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自读书识字以来,见古之享大名膺厚实者,心窃异之。
欲究其致此之由,渺不可得:求之六经群史,茫然也;
求之诸子百家,茫然也;以为古人必有不传之秘,特吾人赋性愚鲁,莫之能识耳。
穷索冥搜,废寝忘食,如是者有年。
偶阅《古今圣贤经历》,而始恍然大悟曰:得之矣,得之矣,古之成大事者,不外面厚心黑而已!
如今英雄,董、曹其首也,董、曹逼天子,弑皇后,粮罄而杀主者,昼寝而杀幸姬。
他对属下,如有不从者,无不一一屠戮,宁我负人,无人负我,其心之黑亦云至矣。
次于董、曹者为刘大耳,备依曹操、依吕布、依袁绍、依刘表、依孙权,东窜西走,寄人篱下,恬不知耻。
刘大耳生平善哭之状,尚不计焉,其面之厚亦云至矣。
总而言之,董、曹之心至黑,备之面至厚。
孙坚之子权之面与心不厚不黑,亦厚亦黑。
故董、曹深于黑学者也;刘备深于厚学者也;
孙坚之子孙权与厚黑二者,或出焉,或入焉,黑不如操,而厚亦不如备。
以上几人,皆枭雄也,各出所学,争为雄长,天下于是乎诸侯逐鹿。
吾于是返而求之群籍,则响所疑者,无不涣然冰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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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以汉初言之,项羽喑哑叱咤,千人皆废,身死东城,为天下笑,亦由面不厚,心不黑,自速其亡,非有他也。
鸿门之宴,从范增计,不过举手之劳,而太祖汉高祖皇帝之称,羽已安坐而享之矣;
而乃徘徊不决,俾沛公乘间逸去。
垓下之败,亭长机船以待,羽则曰:籍与八千江东弟子渡江而西,今无一人还,纵江东父兄怜而王我,我何面目见之?
总彼不言,籍独不愧乎于心乎?
噫,羽吾矣!
人心不同,人面亦异,不一审他人所操之术,而曰此天亡我,非战之罪也,岂不谬哉?
沛公之黑,由于天纵,推孝惠于车前,分杯羹于俎上,韩彭菹醢,兔死狗烹,独断与心,从容中道。
至其厚学,则得自张良,良之师曰圯上老人,良进履受书,顿悟妙谛,老人以王者师期之。
良为他人言,皆不省,独沛公善之,尽得其传。
项王忿于挑战,则笑而谢之;郦生则其倨见长者,则其而延之上坐;
韩信乘其困于荥阳,求为假王以镇齐,亦始怒之,而终忍之;
自非深造有得,胡能豁达大度若是?
至吕后私辟阳侯,佯为不知,尤其显焉者。
彼其得天既厚,学养复深,于流俗所传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朋友之伦,廓而清之,翦灭群雄,传祚四百余载,虽曰天命,岂非人事哉?
楚汉之际,有一人焉,厚而不黑,卒归于败者,韩信是也。
胯下之辱,信能忍之,其厚学非不忧也。
后为齐王,果听蒯通说,其贵诚不可言。
奈何惓于解衣推食之私情,贸然曰:衣人之衣者,怀人之忧,食人之食者,死人之事。
长乐钟室,身首异处,夷及三族,有以也。
楚汉之际,有一人焉,黑而不厚,亦归于败者,范增是也。
沛公破咸阳,系子婴,还军灞上,秋毫无犯,增独谓其志不在小,必欲置之死地而后已。
既而汉用陈平计,间疏楚君臣,增大怒求去,归未至彭城,疽发背死。
夫欲图大事,怒何为者!